李女官目光大大方方地落在乔郁脸上,仔细地端详了一番后淡淡道:“下官曾在宫中做过女官,若乔相家中长辈有谁得恩典,可携子入宫,说不定当真见过,只是下官实在想不起来了。”
乔郁微微一笑,道:“那该是没见过。”
李女官福身,道:“下官既已得见乔相,当回陛下。乔相,元大人,”她对二人道:“下官告退。”
乔郁颔首,“恕不远送。”
元簪笔道:“我送李大人。”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别苑。
乔郁又倒了一杯茶,他手中握着略烫的杯子,却惬意一般地眯了眼睛,阿璧轻巧地跳到他腿上,拱来拱去,找了个舒适的地方窝着,圆溜溜的眼睛也半眯着。
乔郁的别苑外种了大片青竹,远见翠绿,宛如一汪碧水。不知是哪个贪玩的丫头在竹子挂了数个铃铛,清风吹过,响声清越。
李女官望着元簪笔欲言又止,秀长的手指在袖子下攥得极紧,松开时方见手心一片淤血红痕。
元簪笔随她慢悠悠地向前走,没有半点催促的意思。
李女官心中有喜有忧,百味杂陈,此事干系太大,元簪笔同她相识不过半年,叫她如何能毫无防备地信任?可……可眼下,除了元簪笔她又能信任谁?
她甚至不知乔郁对今上是何种态度,更觉得乔郁会相信她说的话。
片刻后,李女官似乎下定了决心,道:“确实同太子妃有几分肖似,也……”她看着元簪笔平静的眼睛,缓缓地说下去,“也,有些像太子。”
像,自然是像的。
只美人眉眼总会有几分相似之处,太子妃当年被后宫中人誉为玉璧,刘氏皇族样貌更是惊艳夺目,代代皆如此,可乔诣哪里不是青年俊美?乔夫人容色娇艳,这两人的孩子生得自然漂亮。更何况,乔郁是这样的容貌,纵然眉眼与太子太子妃三分相似,可他已位极人臣,旁人不清楚故太子太子妃的样貌,难道皇帝不知晓?
皇帝要是知晓,怎么可能会留乔郁在身份这么多年,且予以高位?
就算朝中还有老臣,就算宫中仍有旧人,见到乔郁心生怀疑,却也会因为皇帝的态度打消疑虑。以皇帝秉性之多疑,他当然不会允许自己兄长的子嗣仍旧活在人世间。
元簪笔默然,点了点头。
他神色沉静,好像一点都不意外,道:“朝中这么多年无人怀疑过乔相身份,不知大人缘何觉得乔相与故太子夫妇相似?”
李女官苦笑道:“下官先前在东宫并非太子、太子妃亲近臣属,”若是亲近,也许早就落得个悲痛万分,为太子、太子妃殉葬自绝的结局了,“下官在东宫不过是一扫撒侍女。”她笑容苦意更浓,“下官十三岁被从掖庭分到东宫做侍女,因下官并不聪慧,人亦无上进之心,十余年仅仅是普通婢女罢了。”
她十三岁时,故太子十年有二。
于是她就在东宫,静静看着故太子,看了十年。
“只是下官到底在东宫数年,太子殿下哪怕形容再普通,寻常人都该记住了,”她精致的妆容几乎盖不住她面上的倦意,“遑论是太子这般的仙人之姿。”
这十年里,故太子身边有无数比同她亲近千百倍的人,可都没有免于一死。
或许是因为她实在太寻常,也太规矩,十余年来,竟没有与故太子有过一次交谈,那位心机深沉的皇帝并没有将她赐死,而是遣送回了掖庭,更或许,刚刚从兄长手中夺来太子之位的皇帝有太多事情要做,根本不曾留意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
宁佑案后,不少人觉得灾厄乃是陛下不敬先祖的缘故,皇帝为此修缮宗庙皇陵,掖庭又派了一批人来守行宫,其中就有她。
二十多年过去了,好像所有人都忘了昔年宫廷中的腥风血雨,连为了避祸,自请来行宫的她都要忘了。
如果不是元簪笔的突然出现……
李女官道:“大人信下官也好,不信下官也罢,都不要紧,总归都是旧事,才二十年便已无人问津,百年之后,天大的秘密与黄土也没有任何分别。”
元簪笔拱手,道:“晚辈并非不信大人。”
他态度很谦和,可越是谦和,越叫人觉得他别有用心。
但就算元簪笔别有用心又能怎么样?
能修书过来说明元簪笔早就知道什么,她回答与否不不过是让元簪笔是否更加笃定。她能不说,可不说的后果是什么?她若是去检举,检举的后果又是什么?她不过是一普通女官,连故太子旧人这个头衔都够不上,以元簪笔如今的权势,想杀她灭口甚至不需要任何理由,更不会脏了他自己的手。
只要他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自然有无数人为他代劳。
她不是太子的心腹,没有蒙受过太子的恩惠,同太子妃亦毫无干系。
她说,是为了保命,理应问心无愧。
可怎能问心无愧?
李女官闭眼,睫毛颤抖。
她不知道元簪笔的目的是什么,不知道他是不是被皇帝派来的。
倘若元簪笔受命于皇帝,那么皇帝在确定乔郁的身份之后一定不会若无其事。
竹林不大,两人将要走到尽头,元簪笔道:“大人公务繁忙,晚辈便不打扰了。”
李女官突然道:“元大人留步。”
元簪笔脚步一顿,转过身来,道:“李大人可还有什么事吗?”
李女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元大人可知,太子妃蕙质兰心,深得先帝和太皇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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