箬竹再次睁开眼,所见是头顶明黄床帐。
她这是死了?可冥界地府她从前去过,压根没有这样鲜艳明亮的颜色。
她难道没死?也不可能啊,那晚散尽最后一丝功德,用微薄仙术在屋外堆了两个携手雪人,她是察觉到自己五感尽失的。
这晌身上似乎有些力气,指尖尝试着动了动,却并没有仙力。
箬竹不由得长叹出一口气,果然还是死了。
她叹息声落下的同时,床帐忽地被掀开,露出一张男子面容。
是池惟青的脸?!
箬竹蓦地睁大眼睛辨认,生怕自己认错了容貌,可左看右看,眼前男子依旧是她最熟悉的眉目。唯有唇边长出的胡须没有刮干净,鬓角头发散乱些,眼眶中布满殷红血丝,瞧着憔悴了不少。
可这,就是池惟青!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
池惟青愣怔在原地,看着箬竹的指尖就要碰上自己侧脸,心跳搏动是从未有过迅速。这是活生生的箬竹,他没有失去她,他放手搏命,搏成功了。
可当箬竹的手与他只剩最后半厘之距时,却蓦然停顿在了半空。
他听见箬竹低低笑了声,嘀咕道:“这见鬼的毛病还真是到死都没改掉。眼见周围黄不拉几的,一看就是黄泉路,池惟青怎么可能会在。”
黄不拉几?乍然的新词让池惟青一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说的是他明黄色的床帐。
不禁哑然失笑:“这里是紫宸殿。”
“这小鬼骗谁呢。”箬竹闻言不屑嘁了声,“紫宸殿怎么可能黄不拉几,应该是紫色……”
她说着自己顿住了,瞳孔逐渐布上震惊。
紫宸殿,不是小皇帝御用的宫殿嘛?所以眼前这个人是,是,是……
她在心里是了半天,池惟青先握住了她的手:“是我。活生生的人,你没有见鬼。”
箬竹彻底呆住了,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她觉得自己需要三碗饭来消化一下这件事。
“所以,我没有死?”她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池惟青把床帐掀开,午后阳光照在她脸上,是有温度的暖。
“可我记得,我们是在西南啊?怎么又回宫了?”眼前物件摆设,以及墙壁上所挂那副萌虎图,让箬竹相信了自己没死,真的在临安宫城紫宸殿。
池惟青道:“你冬眠后,我立马就带你回京了。”
“冬眠?”箬竹对这个词有些反应不能。
“自然。”池惟青点头,“在冬天连续睡了三十日,岂不就是冬眠。”
箬竹觉得自己的脑袋瓜好像不如以前那么机灵了,明明很简单的一句话,所有字分开她都能懂,连在一起就成了似懂非懂。
而她就在懵懵懂懂的状态下,被池惟青像哄小孩那样喂了一顿饭,又在继续懵懵懂懂中,被池惟青摆弄着穿好了衣裳和鞋子,牵着走去了御花园。
冬日阳光难得,她却因在床上躺了太久,整个人都软绵绵的。没走几步路就让池惟青抱着去亭子里休息,这一坐下来,才后知后觉出小皇帝居然会给人穿衣了?要知道,他可是曾经连自己更衣都不会的人。
但这应该不是他要弄清楚的重点。
重点是……冬眠是乌龟那些个动物才有的行为,她是人,怎么能冬眠?
所以她其实是死而复生!
可为什么呢?这不合常理啊。
她用胳膊肘戳了戳池惟青,正欲开口问,不远处小径上,唐进领着两名内侍匆匆小跑而来,朝两人行了个礼后道:“陛下,该喝药了。”
箬竹目光立刻被小内侍漆盘上放着的药碗吸引,她对寻常药材有些了解,稍微闻了闻药味儿,就大抵能判断出这碗药的成分,是治伤疗养的补药。
“你受伤了?”她当即侧头去问身旁人。
“没有,只是寻常健体药。”池惟青拿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
“当我是三岁娃娃好骗吗?”箬竹指着碗中残余药渣,“这药,分明是给伤筋动骨,大病初愈之人吃的!”
“我是大病初愈啊。”池惟青这下承认了,面朝着她认真说道,“你昏睡了那么久,我得的是相思病。如今你醒了,病自然痊愈了。”
箬竹冷“哼”一声,不信,也不认账。
这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分明是她的独家技能,居然被池惟青偷师学去了,还发挥得这么炉火纯青!
更气人的是,不论她怎么追问,小皇帝都半分不松口,咬定她就是冬眠睡了一觉,咬定自己就是害相思,只字不提那玄乎的死而复生。
箬竹刨根问底的倔脾气被激起来了就爱闹,趴在池惟青背上闹,可闹到最后倒是把自己先弄累了,口齿不清地嘟囔两声睡了过去。
池惟青侧头见她睡颜安静,勾唇笑了。
一个月前,那晚云翻雨覆后,他醒来却发现心上人去了,当即发了疯地寻遍天下杏林,非要找出能行起死人肉白骨之术的神医不可,但皆是无功而返。
可笑他坐拥天下,权势滔天,竟要眼睁睁看着唯一的爱人死去?他不甘心,也绝不允许。
于是,池惟青拿命赌了一把。
长剑穿心吊着最后半口气去冥府走了一遭,他拿剑直指阎王,逼那冥府之主答应,用自己四十年阳寿,换箬竹二十年平安顺遂。这样彼此之间,好歹还能再相伴二十载光阴。
什么天意不可违,什么冥冥天注定,他通通都不信!他偏要逆天改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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