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归抱着五弦琴,去寻柳易辞。
入了帐,云归将五弦琴递与柳星,向柳易辞道,“多谢柳军师愿将琴借与我。
柳易辞半躺榻上,背倚床头,看向云归,“云公子太客气了。不过是一把五弦琴而已。倒是云骑都尉,还请恕我此时不能下地相陪。”
云归浅笑,“柳公子身子要紧,那些虚礼就不必了。这么些日子来,柳公子的身子可好些么?”
“也就是这样子罢了。”柳易辞淡淡言道。他看着云归,觉得双目微微刺痛。
云归身上的活力和朝气,是他这个垂死之人无法拥有的。而云归拥有的亲人爱人,都俱是他这一生无法得到的。
他躲在这一方帐篷里,难见天日。外头的传闻依旧一点不落传进他耳中。
听说,云归的琴艺了得,与他不相上下。听说,云归与楼桓之一道立下奇功,人所瞩目。听说,云归如今亦是名满天下,与他并称“双绝”。
外头人哪个知晓,他如今看着云归时,心里的那一份深深的自卑?
原来,无论他盛名多久,如何耀目,内里依旧是那个怯懦自卑的柳易辞。因在外光环生出的那一份自傲,不过是镜花水月,是他用来遮掩自卑之心的伪装罢了。“我如今有些庆幸了,桓之爱的人是你而非我。”
云归乍然听见这一句,不由得愣住了。为何柳易辞会突然这般说?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又会否别有目的?
心里转过许多念头,可是看着柳易辞那一双黯淡哀戚的眸,他却没来由地相信了。相信话语为真,相信别无目的。
“柳公子为何突然说这话?”云归忍不住问道。
柳易辞浅笑,却似含着万千苦意,“你也瞧见了,我不过是个将死之人。若是桓之欢喜我,待我死了,于桓之而言是何等痛苦?而你不一样,你可以陪着他许久,可以……与他白头……”
他本来或许还有两三年的功夫可活。可这些日子以来,他忧思难解,又不愿服药拖住自己的曰子,他眼下怕是熬不过这一年了。顶多……到秋曰罢。
他到了眼下,才惊觉自己先前有多傻。在意虚名等外物,忧惧皇帝不再重用他,执意想争楼桓之……一日一日,耗尽他的心神,竟不知这些朝夕争来也无用。
他终究是要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如今明白过来了,便觉得这样也未有甚不好。若是楼桓之真的欢喜上他,他又如何舍得死去?
他又如何舍得在他死后,让楼桓之因他不得欢颜?还不如眼下,他死了,楼桓之伤心一阵子,总会渐渐将他忘怀。
就当……这世上从未有过柳易辞。
云归看着柳易辞的模样,心里终究不忍。上次借琴时,他就觉得柳易辞好似哪儿变了,如今再看,怕是柳易辞是真正心死了罢!
死心了,即是再不理会,他是否会抢占他的风头,又或是与楼桓之如何相爱。柳易辞是再不深深介怀了。
看着此时的柳易辞,云归想起前世临死前的自己。亦是如此,心如死灰,沉默等死。
“……柳公子即便是病着,亦是天下无双的柳易辞。”云归看着柳易辞,忍不住轻声道。
柳易辞浅笑,“我哪里还是天下无双?如今可是有你与我并称‘双绝’。云公子总不会不知晓罢?’’
云归摇头,“天下之大,柳易辞却只有一个。”
柳易辞笑容一顿,道,“这一个柳易辞却是无用之人。来了这世上,尝遍苦楚,也就离开了。倒不知挣扎这么十数个年头,究竟是为了什么……”
说着却瞧见云归眸中的不忍之色,苦笑道,“云公子不必同情于我……”
“我并非同情你。”云归微摇头否认,“我觉得惋惜。”
“有何可惋惜的?许是我前世罪恶做尽,今生来还。”柳易辞言道,“云公子先前亦是这般惋惜关将军的?”
柳易辞突然提起关琮,云归更增伤感,“关琮与柳公子是不一样的人……”
“关将军怕是已投了好胎,享福去了。云公子可莫再如此伤怀。”柳易辞见云归如此,竟觉有些歉然。
说到底,提起关琼,即是提起云归的伤心事。既然已经对云归释怀,何必再拿此事刺伤他?
“或许罢。”云归勉强打起精神来,看向柳易辞,“我不曾同情过你。只有弱者才会让人心生同情,而柳公子无论如何算不得弱者。关琮亦然,我只是觉得不该如此……”
柳易辞又笑起来,“在这十数年里,我亦总觉得不该如此,我不该得这样的一生,可到底是命该如此,我无力反抗。”
顿了顿,“你是个有福之人,你……会好好珍惜的,可是?”会好好珍惜楼桓之的罢?会好好珍惜往后的快活日子……
云归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应道,“我必会好好珍惜,绝不辜负。”
柳易辞笑得柔和,眸中隐有水光,“你说,人可有来生?”唇角扬着,却是唇无血色。
“自是有的。”云归言道,“我可是知晓自己前世的,对于前世的我而言,如今就是来生。”说完微微一怔,他竟是这般说了出来。
柳易辞却未有把话当真,只笑道,“先前我总心有不甘,认为你不如我,为何能得桓之的欢喜。如今看来,他的眼光不错。”
只说眼下的这一份体贴和大度,就不是寻常人可有的。若换作别人,眼看情敌将死,不落井下石已是厚道,哪会像云归这般,哄他欢心,不忍他彻底绝望?若今曰境况互换,他怕是不能待云归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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