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道,“这大阴天的,你快些去办你的事吧。”
程熠顿了顿,无奈笑了一下:“还是要付的。”
“你这小孩,倔得很。”司机佯怒瞪了他一眼,“快下去快下去吧!你翘课来这里,我要是再收你钱那真是太没心啦!”
程熠拗不过他,还没来及再说什么就被轰下了车。
他握着手机站了会儿,目送着那辆出租车离开。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不确定的声音:“程……熠?”
程熠转过头,跟一个刚从墓园出来的中年男人对上了视线。
男人看上去大概四五十岁,但是头发已经快全白了,那双眼睛怎么看怎么疲惫,像是经历了很多事情。
程熠垂了垂眼睛,点点头:“好久不见,您最近还好吗?”
男人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还好,你……”
“还好就行了。”程熠对着他轻轻笑了一下,“您看完我爸出来了?”
他的语气太过淡定,出乎了男人的意料,闭了闭眼睛:“是……这些年,我每年都会来两次。”
十二月五号来一次,清明来一次。
程熠弯着眼睛,显然是心情好了不少:“您有心了。”
男人苦笑了一声:“我爱人来不了,儿子也不方便,我……总归要替我们全家来看看程先生。”
程熠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好歹你们还在一起。”
男人张了张嘴,最后也没说什么,只是临走前抹了一下眼睛。
程熠没有送他离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转身便去了一旁的花店。
他已经三年没见过那个男人了,因为前三年他都是坐火车来的,一天的车程跑下来,到这里的时候都是晚上了。
那会儿已经快闭园,没什么人,偌大的墓园就只剩下了他一个。
男人姓徐,是当年烟花厂爆炸的受害者家属。
而受害者就是他的妻子和儿子,在那场爆炸火灾中,虽然保住了性命,但他妻子却毁了半边身子,儿子也没了一条腿。
本来幸福的家庭被一场火烧得塌了墙,徐先生这些年几乎所有的积蓄都流向了医院,给妻儿治病。
不过好在他们都还活着,他们一家人……还能团聚。
程熠把一束百合和一束菊花放在了墓前,单膝跪坐在了地上。
墓前已经有很多花了,白玫瑰,千日草,百合,菊花……一圈一圈围在这里,无声地哀悼着已经逝去的英雄。
其实不管怎样,活着总比阴阳两隔要好。
因为逝去的人是无法给生者的思念做出回应的。
他沉默地看着墓碑右上角那张小小的彩色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是笑着的,很年轻,看着只有三十岁左右,那双眼睛和程熠的很像,偏圆,笑起来就弯成了半月。
若是这人生活在现在,大概出去也会引来不少注意,因为他绝对算得上是个帅大叔。
但这张照片摆放的位置在碑上,就格外的刺眼了。
墓碑中央有一列大字——程卫荣烈士之墓。
程熠还记得,他爸被送到这里那一天的雨。
那年他爸三十四岁,他不到八岁;现如今九年过去了,他也快十七岁了,但他爸还是三十四岁。
那一天,程卫荣的战友全来了,他们有的人还穿着训练的衣服,有的刚从火场出来、厚重的消防服都没有脱……
那些人围着这块墓碑站着,眼泪糊了满脸,却没有什么声音。
只有他哭得撕心裂肺,像是要把前八年少掉的眼泪全哭完一样。
最后还是被他爸的战友抱回去的。
想着想着,程熠忽然就笑了。
“爸,我一直想问的,你那时候有没有觉得我丢人啊?”他伸出手,摆弄着碑前百合花的叶子,“你要是还在,大概要装不认识我了。”
他跟程卫荣一直都不太像父子,更像是好哥们,虽然他们差了二十六岁,但思维总能时不时凑到一个频道上去。
程卫荣当年太鲜活了,鲜活到就算是已经离开了九年,认识他的人还能记着他的笑容。
但就是这么鲜活的生命,突然之间,说没就没了。
他葬在了一场大火中。
程熠是真的做不到对着刚刚见到的那位徐先生热脸相迎,因为他爸是为了救那人的妻儿才没能活着从火场出来。
他知道救人是消防员的职责,但他作为亲属,他理解,却无法接受。
他也是人,他没有这么大度。
那年火灾,程木桐才刚刚满月,程卫荣走之前亲了他和程熠一人一口,还允诺程熠,说回来给他买煎饼果子当宵夜。
程熠信了,他就坐在家里餐桌前等着,等着他爸给他买煎饼果子回来。
但直到他等得双眼通红,熬不住了眼皮直打架,程卫荣也没能回来。
这也是程卫荣对他第一次食言,第一次毁约。
在ICU隔着玻璃见到他爸的时候,小小的程熠还都是没回过神来的。
他不相信,不相信几个小时前还笑着亲他和弟弟的人,现在就已经被烧得看不出人样,生死不知的躺在这里了。
那时候的程熠只觉得自己浑身发抖,双手冰凉,大脑嗡嗡乱作一团,麻木了好久。
程熠到现在还记得那时候的感觉,整个人雷劈了似的,没有思想、没有知觉。
像是睡久了的人忽然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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