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我不想听, 十年后也不会想听。“江尽棠声音很平静:”陈姑娘就不必说了。”
陈裳扯出一个笑,道:“你不想听,我偏要说。”
她盯着江尽棠的眼睛, 道:“宣慎说——恨你生不逢时。”
她笑出声:“你说为什么,他要恨你生不逢时?”
简远嘉皱着眉, 手中的剑滑出剑鞘两寸,冷冷道:“陈裳!”
江尽棠垂着眼睫,缓缓笑了:“陈姑娘,你是觉得, 我会对这句话有什么特殊反应么?”
陈裳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你……”
江尽棠立在那里,自如芝兰玉树,他眼中不带什么情绪, 道:“很多人爱我。”
“这不算什么。”
更何况。
江尽棠莞尔。
宣慎对他, 从来谈不上爱。
宣慎亲眼看着江尽棠从云端跌落泥淖,又从淤泥里重回莲台,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能走出这样一条路, 也没有第二个人能让宣慎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江尽棠恨宣慎么?
恨。
恨不得将皇陵刨开拖出宣慎的尸骨日日鞭笞, 让他死了也不能安息。
但是,江尽棠也不会否认, 宣慎是一个将制衡之术用的炉火纯青的帝王。
江家势大, 贤名远播,动摇皇权, 于是他步步为营,给江家扣上一顶造反的帽子, 屠戮江氏满门, 巩固皇权。
太子年幼, 皇帝垂危,于是他培养了一把锋利无比的刀,用尽种种手段利用这把刀为幼帝铺平一条康庄大道,又在恰好的时间里将这把刀折断,让儿子能够坐稳皇位,保宣家皇权永固。
这是宣慎的算计,江尽棠自叹弗如。
宣慎在十年前留下一句“恨你生不逢时”,但若江尽棠生的恰是时候,又何来今日的九千岁。
宣慎不爱他,江尽棠从未在这位帝王的眼睛里看见这种红尘缱绻的东西,他只是清楚的知道,他加诸在江尽棠身上的东西太沉重,所以在弥留之际,以宣慎,而不是一个帝王的身份,对他做出了忏悔。
这是一句迟来了十年的道歉,但是江尽棠已经不需要,也没有意义了。
“其实陈姑娘何必恨我。”江尽棠轻声道:“当年本就是陈姑娘你与虎谋皮。”
药王谷主张避世,陈裳却求入世,她有极大的野心,于是她主动找到了宣慎,主动炼药,所求的不过名利。
可不想皇帝并不金口玉言,甚至是个卑劣的小人,翻脸就无情,陈裳一手葬送了她的故土,这是她的孽债,她需要偿清。
“……宣慎。”陈裳嘶哑道:“他骗了我。”
陈裳自嘲道:“我为我自己的愚蠢付出了代价,那你呢?”
她看着江尽棠,讥诮道:“可你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我看得出来,你快要死了,透骨香的药效,快要消失了吧。”
“生死予我,其实不那么重要。”江尽棠在床边坐下,他看了眼陈裳被锁链铐住的苍白手腕,道:“我来找姑娘,只是有一位姑娘的故人,想要见你。”
“……故人?”陈裳有些迷茫的:“药王谷一门死绝,我何来的故人?”
“陈折恒。”江尽棠道:“陈姑娘记得他么?”
陈裳一愣,“是……大师兄。”
她眼里瞬间涌出泪水,“大师兄……还活着么?!”
“十年无日月,姑娘也该出去看看了。”江尽棠道:“你想出去看看么?”
陈裳擦去眼泪,道:“我救不了你,就算再炼出一颗透骨香也没有意义,这东西本就是剧毒,当年我就说过,以毒攻毒就是在搏命,我自己都没有把握你能活下来。”
“我不是要你救我。”江尽棠淡淡道:“只是我有很多想见的故人,已经见不到了,陈姑娘与我同病相怜,不想陈姑娘与我有一般的遗憾罢了。”
他站起身,道:“带陈姑娘出去吧。”
陈裳咬了咬唇:“你不要我救你?!”
江尽棠没再说话,转身出去了。
简远嘉吩咐人进来给陈裳打开锁铐,自己追了出去,“江尽棠!”
江尽棠脚步顿住:“怎么了?”
简远嘉扯起唇冷笑了一下:“你就这么想死?”
他逼近了两步,道:“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因为你才活着的?”
江尽棠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佳时,总是成为别人活着的支柱,也是很累的,将近三十年的岁月弹指而过,我也想为自己活一次。”
简远嘉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江尽棠行过枯塘,如今他早就不是当年孱弱无能的少年,但他却比当年更加的孤寂冷漠,他的世界伶仃孑然,荆棘遍地,没有太阳。
简远嘉忽然说:“那你有没有想过,为别人活下去。”
江尽棠脚步顿住,简远嘉说:“就像你之前的十年一样,为了宣阑活下去。”
“只是这一次,不再以一个臣子的身份。”
……
宣阑抬起头,看见华州柔和的暖阳,分明是一个很好的天气,但自从那个人走后,春风江南,也就失去了颜色。
“陛下。”王来福走进来,放了一碗莲子羹在案几上,道:“宣奕那边,您打算怎么处置?”
宣奕本就只是一颗棋子,用完丢了就是,宣阑垂眸打开一份文书,道:“朕之前允诺的,自然作数。”
王来福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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