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她曾叫的每一声“表哥”……(第4/4页)
有人给她递上杯子,她急急抿了几口才清醒,定睛一看居然是朱辞在旁。
“你几时来的?”沈慕仪放下杯子,坐起身。
见朱辞要行礼,她赶忙扶住,道:“不用虚礼,坐。”
一直到入了上京,朱辞才真正了解沈慕仪的身份,自然无比意外。
昨日宴上因有赵居澜在,他虽不善言辞,但气氛总算越快,加上沈慕仪一贯平易近人,没女帝的架子,几人交谈也算畅快。
然此时此刻,唯他与沈慕仪独处,只有斑驳树影与流水声充斥在两人之间,他坐着也心绪不宁,置在膝上的手攥得紧,已是出了满手心的汗。
沈慕仪知道朱辞心底还有抵触,便不急着开门见山,问道:“俆放昨夜睡得如何?”
“还好。”
“吃得惯吗?”
“小侯爷特意安排了南方的师傅做菜。”
“昨日又听长恒说你带了好些宝贝来上京,我可有幸去看看?”
朱辞豁然起身,动作大了一些看来不甚自然,见沈慕仪发笑,他期期艾艾道:“陛下……请……”
沈慕仪这就随朱辞去看那些千里迢迢被带来上京的好东西,竟是将近半屋子的藏书。
“时间仓促,还未整理,看来凌乱,请陛下恕罪。”朱辞道。
沈慕仪不以为意,粗粗看了一些,赞道:“俆放这是连家底都带来了,朕可不能辜负了你。”
“草民惶恐。”
“你替朕办好了事就不惶恐了。”沈慕仪站在朱辞面前,眉眼含笑却很是诚恳,道,“俆放既来上京,便是有心要做一番事业。朕有机会给你,你何不抓住?名正言顺地去做你想做的事,任何顾虑困难只管同朕说,朕必全力帮你解决。若还有难处,朕就带你去找师相,他总有办法。”
朱辞婉拒入仕多是因周乘风之故,而沈慕仪所言合情合理,也是为他打算,否则将来他没有合适的身份参与南方水利工程,处境只会尴尬。
沈慕仪拿起身边的一本书翻开,书上有两种笔迹、新旧不一的注脚,想来是周乘风和朱辞分别写下的。她细细看了几行,更坚定要说服朱辞的心意。
“俆放借朕几本回去看看,你也再考虑考虑,等师相回来了,你再给朕答复。”
朱辞认真挑了几本书递给沈慕仪道:“这几本或能解陛下当下疑难。”
“朕的疑难就在你身上。”沈慕仪接过书,“师相走前跟朕说,时间不等人,能多为朕省一刻钟也好,所以才急着去办事。俆放也多记得朕的难处,别让朕等久了。”
见沈慕仪往外头去,朱辞立即跟上,小心翼翼问道:“方才见陛下小憩,是近来事务繁忙,未曾好好休息吗?”
“朝中事务未有少的时候,尤其这趟南下,确实积压了一些公务,这几日还忙着应付其他事,是朕失态了。”沈慕仪道。
沈慕仪没让通传,朱辞便直到看完书才晓得她来了别院。
院中树影下,沈慕仪静静卧在藤椅上,一手枕在脑袋下,微蜷着身,睡容却不黯然,仿佛在睡梦中都有诸多烦扰,眉头颦蹙。
他上一次看沈慕仪“不省人事”还是在她头疼症发作的时候,当时师柏辛在场,她靠在那面容冷峻的男子怀里,毫不掩饰那一刻的脆弱。
那时,朱辞丝毫不为她究竟是什么身份而纠结,眼里都是她缠人的模样,好似也缠上了他从未有过的某种情愫。
每每想起那样的沈慕仪,朱辞总是惘然若失,一时不查遂开口问道:“师相为何迟迟不归?”
“也是为了南方水利的事。”
朱辞一时紧张起来,试探道:“愿闻其详。”
“他的事与你不一样,朕最希望的就是你们各司其职。朕能将兴修水利的事在南方办好,解决民生疾苦,朕的腰杆也能硬一些。”沈慕仪再一次诚挚对朱辞道,“所以,还请俆放认真考虑朕的意见,不是为了朕,是为了大胤,为了南方的百姓。”
“草民,知道了。”
“那朕就等你的好消息。”沈慕仪转身要走,又听朱辞唤自己,她停步问道,“怎么了?这就有决定了?”
日光斜照进回廊,照了沈慕仪半身的裙子,将她的影子投在朱辞脚边。
朱辞垂眼看着沈慕仪的影子,双唇翕合却迟迟没有真正开口,最后向她深揖道:“陛下筹谋为百姓计,草民不才恐难当大任,若有可用之处,陛下只管吩咐。”
口中大义凛然,虽也并非完全的托词,可究竟有几分私心,朱辞自也明白,只觉得羞愧,将头埋得更低,礼数做得更周全。
沈慕仪闻之大喜,道:“俆放果真没让朕失望,明日朕就公布消息,工部有长恒在,没人会为难你。一切,有劳俆放了。”
沈慕仪礼贤下士,朱辞诚惶诚恐之下另有几分欣慰,几处无奈。
可见沈慕仪舒心一笑,他大有云破日出的豁然开朗,心道必然竭尽全力方才不负她之重托。
“朕心头的大事解决了,这就回宫去,顺便给师相去封信,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俆放不用送了。”
沈慕仪转身离开时候,朱辞的视线长久落在她情急又欣喜的背影上,那一声声“师相”言犹在耳,她不知,自己每一次这样叫,眉间眼底的笑意都会深一分。
就像她曾叫的每一声“表哥”,其中的亲近,无人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