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画面如走马灯流转。
岳琦出生了,小小的一个肉团子。但方美君所说的新家并未出现,她对方幸珝说,再等等。方幸珝等了,但方美君没等她。又一个昏黄的傍晚,又是放学回家,她没见到方美君,却见门口站着一群凶神恶煞的花臂男人。她知道他们是来讨债的。她跑去平常与方美君约定的公园假山后面,那里空无一人。她的妈妈抱着那个小肉团子去了别的地方,但没有带上她。她怕妈妈回来找她,忍着饥饿,忍着恐惧,忍着寒风,瑟瑟发抖地等了一夜。第二天,讨债的人走了,方美君还是没回家,缺了角的木桌上只留下了一小叠两毛钱。
方幸珝每天只有吃馒头,吃到只剩最后一张两毛的时候,方美君终于回来了,一并来的,还有岳琦的爸爸。
方美君向他介绍道:“这就是琦琦的姐姐,生得漂亮吧?”
身材中等,五官普通的岳时远穿着一身宽大的西装,微微点了点头,淡笑着说:“琦琦的小姐姐?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那之后,方幸珝就没再听过方美君叫她“乖女儿”或者“鱼鱼”了。
直到那次……
“鱼鱼,为了你弟弟,救救我们这个家,妈妈求你了,好吗?”
还有那次,方美君在她的病床边上抹眼泪,低泣:“我可怜的女儿,以后可怎么办才好……”
食道强烈的痉挛迫使方幸珝清醒过来,她捂住口鼻,压抑着问:“卫生间。”
唐誉起身为她打开门,快步带她过去。
方幸珝吐得浑身发抖。
“方小姐,你需要帮助吗?”一位女性工作人员敲门询问。
方幸珝扶着墙面,声音颤抖却干脆:“不用。稍等。”
这次反应比以前都要严重,她吐完,缓了可能有十分钟,才能站稳。
回到走廊,唐誉已经戴回眼镜,神色平淡,想来,过来咨询的人出现应激反应的情况也不算太奇怪。
他问:“你还好吗?”
方幸珝点头:“还行。”
唐誉说:“还剩三十一分钟,你怎么打算?”
方幸珝问:“刚才我想到的东西,你知道了多少?”
刚才她意识恍惚,不太清楚自己是不是全都说出来了。
唐誉道:“百分之七、八十吧。能推出个大概。”
方幸珝此时有些麻木,淡声说:“那你还要问吗?”
唐誉答:“也可以随便聊点别的。”
她颔首:“那就继续聊会儿。”
二人回到刚才的咨询室。可能是刚才消耗过多,方幸珝感到自己精神不振,估计开不了车,便发了短信叫罗吉吉来接她。
“怎么样?”唐誉语气如闲谈般,“会感到紧张或者恐惧吗?”
方幸珝轻轻后靠:“为什么?因为被你知道了吗?”
女人脖颈修长,微扬起轮廓优美的下巴,面色苍白,神情倨傲。识破了自己脆弱的一面,她身穿更多盔甲。
唐誉温和一笑:“既然信任我,可以不用装作防备我。放松一点,接受自己本来的样子,这也没什么。”
方幸珝冷哼:“虽然看穿我,但也可以不必说出口。”
唐誉轻轻笑出了声:“你是来咨询的人里面,很特别的一个。”
方幸珝:“怎么说?”
唐誉:“意外地坦荡,也意外地矛盾。忍耐力很强,但某些时候也很脆弱。”
方幸珝认可前一句话,而后一句令她微微不爽:“脆弱?很?”
唐誉笑:“但这并不是坏事,只要你能看穿它,你们可以很好地相处。”
方幸珝不太服气。
唐誉换了个话题:“最近还想跟男人睡吗?”
方幸珝眯了眯眼:“想啊。”
唐誉:“睡了没?感觉有好一点吗?”
“没睡。所以感觉不太好。”方幸珝干巴巴道。她点疲惫,坐直了揉了揉后颈。而后不住想起,某个乳臭未干的男性也很喜欢做这个动作。
啧,感觉真的不太好。
唐誉推了推眼镜,说:“可是,身体的欲望是补不上心里的洞的。”
他还是那个扁平淡定的嗓音,方幸珝却瞬间被激起一阵寒毛。
喉间又涌来酸意。
方幸珝眉头紧锁,斥了句:“你真是……”
话说不下去,她起身,再度奔去洗手间。
受到召唤的罗吉吉已到,他发现了方幸珝一脸惨白地从某间房里冲出来,心口一紧,疾步去问她怎么了。
方幸珝哪还说得出话,连忙摆手让他一边去。
壮汉一脸紧绷地目送她走进卫生间的身影,担心不已。他与方幸珝相识十余年,从认识开始,方幸珝对他而言就意味着强大。
他小时身材瘦小,气质阴柔,又不太合群。有次,他好不容易和一个男生同桌熟识了点,两人聊《仙剑》聊得很开心,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转眼同桌就跟别人说:“罗吉吉老盯着我,就那种眼神,像个女人一样,恶心死了!”
从此罗吉吉成了被同学欺负、嘲笑的对象,那个同桌再也不跟他说话。明明很小的年纪,恶意却那么大。男生同学们个个唾弃他,女生们个个远离他。罗吉吉自认除了被打时反抗过,从没做过其他坏事,他的同学们却恨不得他去死。他从小学开始,没有任何一个朋友,没有人愿意坐在他旁边。
直到初中,他遇到了同班的方幸珝。他的沉默寡言和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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