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别人心烦意乱又不自知,真的太讨厌了。——季末《无关记录》”
季末闷不作声地走了两条马路,才减缓了步伐。
他很生气。
生气这种情绪对季末来说并不常见。绝大多数时候,他是死气沉沉的,即使有情绪,也都是淡淡的,绝不会到明晃晃写在脸上的地步。
然而刚刚在大厅里,他气得路都走不稳。
他到底为什么这么生气?
是因为陆清在偷拍自己吗?
如果只是小丫头的偷拍,他不至于气到肺疼。何况陆清拍自己不是一年两年了,他只是在发现的时候惊愕了一阵,早就不在意了。
是因为莫狄刚刚的举动吗?
……也不该。
刚刚那样暧昧的情景,季末也不是头一回遇到,贴在一起过个闸机才算什么。虽然莫狄对自己的影响着实大了些……但这是因为他完全不收敛自己的精神力,再加上自己的预知的缘故……
他到底在气什么?!
想不明白自己为何生气,比生气本身,更令季末愤怒。
莫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对不起,哥哥。”
季末呼吸一窒,继续往前走。
“我不该靠你那么近的,对不起。”莫狄的声音沉重极了。
“我喜欢你了整整七年。刚刚你让我靠近一点,我……太高兴了,没控制住……”
季末一下刹住脚步,果断转身,难以置信地看着莫狄。
哨兵英俊的面容写满了愧疚,然而即使是愧疚也是那么生动,让人无法生厌。他们两个人像是白天对上黑夜:一个一身黑,西裤修长而笔直,禁欲死板;一个红卫衣白球鞋,嘻哈牛仔裤,休闲蓬勃。季末在这个人身上看到的是自己从未有过的活力,如此的生机勃勃,让暗影里的自己自惭形秽。
季末忽然觉得自己的愤怒好没道理,一切是这么荒唐又莫名其妙。
你喜欢我什么?
“你都知道七年前救你的人不是我了,你还喜欢我?”清冷的人嘴里吐不出来温柔的话,季末对莫狄总是带着情绪,说话就总是讥诮而凉薄。
莫狄看着季末,没说话。
季末觉得更好笑了。
“我再说一遍,你喜欢的不是我,你认错人了。”
这一年的秋季,阴天似乎格外多。没有太阳的时候,白天就只是没有色彩地亮着,似乎只是为了和黑夜区分开来,分外无聊。
季末说这话的时候,连风都停了。他的声音不大,然而在秋叶都不簌簌的街道上,落得掷地有声。
日头在他们看不见的厚重云层后下沉,光线渐弱,季末整个人笼罩在行道树投射的阴郁里。莫狄似乎看着他走神了,不知道思绪飘到了什么地方。过了半晌他说:“也许我是习惯了。”
季末挑起来一个讽刺的笑。“麻烦你尽快改掉这个习惯,不然会影响工作。”
等了良久,季末也没等来莫狄的回答。最终他拢了一下自己的薄西装外套,转身道:“走吧,再走一阵就到家了。”他的声线又恢复如常,让人完全找不到生气的痕迹。
莫狄看着季末的背影,目光渐渐聚焦。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承认自己认错了人。
他好似硬着脖子的叛徒,证据砸在脸上都不肯妥协。
尽管有七年前的监控录像,尽管有季末给自己看的照片,尽管他知道了当年在街边放出精神体安抚自己并报警的人叫季初,是季末的哥哥,尽管……尽管。
然而。
六年前自己隔着静音室的玻璃感知到的季末的存在,七年前那个极度黑暗的游乐场里说没办法安抚自己的别扭又冷漠的向导,过去这些年日日夜夜怀念的安静和平和,在他与季末重逢的那一刻全部得到了印证,这些烙印在精神域中的深刻记忆严丝合缝地与现实重叠。眼熟的好像一个轮回。
“你喜欢的不是我,你认错人了。”
莫狄看着向导纤瘦笔直的背影,这句话在脑海中回响。如果他确实认错了人,那么他说出来这句话,承认了这个事实,就是在认罪。
他好像被季末一直以来周身环绕的黑洞吸了进去。判决未知,然而在宣判之前,戴罪之身仍然想要不知好歹、泯灭良心地垂死挣扎。
季末的公寓在离塔两公里的小区,是他租的房子。
塔所在的这一片区域是安全区的政治中心,以写字楼为主,真正商贸繁华、适合居住的地方还是要去城南。他从小长大的那个家就在城南别墅区,他一直想要处理掉,然而交易发生过命案的房产有七年的时限,他还要等大半年。从他父母死在了别墅的那天起,季末就没在那里住过。
他父母的命案发生时,他的哥哥季初还在边区,赶回来的时候葬礼都办完了。十八岁的季末把两个骨灰盒递给季初,然后把别墅的钥匙交了出去,一句话都没有说。
然而一年后,季初死了,这栋别墅又回到了季末手里。但在他手里跟不在也没有什么区别,他只是雇人定期去打扫,六年间没有回去过一次。
快到小区入口的时候,会经过一个购物中心。此时环形电子屏正播放着大幅的广告——“全场家电,买一赠一,仅此一天”。
季末停住了脚步。
他得买盏床头灯。
好巧不巧,他的床头灯前两天坏了,他这几天晚上都是开着卧室大灯睡的。
季末,自从有了预知能力,就没有关灯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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