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往南回去这条路, 姜素莹和廖海平走了快有个把月。其中艰险不必多说,及到上海时,两个人都瘦了老大一圈。
春红瞧见他们, 激动的一整个蹿出门去。又是张罗着要买肉, 又是要炖老鳖汤, 恨不得在七八月的时节里过上年了!
家里有人打扫着,和离开前无异。
姜素莹把自己的东西在住处放下后,倒是去了趟廖海平在戈登路上的公寓, 好好审视了一番——上次去还是为了跟踪春红,这回再去, 很是有了一些主人翁精神。
廖海平的思想也许有些进步, 审美还是最老旧的那一套。
公寓里的家具是一水的红木,就连素色壁纸被悬着吊灯一照, 淡雅里都带出点肃穆的颜色, 死气沉沉的。
廖海平愿意住在死人宅子里, 是他的事情, 可姜素莹不成。哪怕就是在这里住上一日,哪怕也许很快就会离开上海,也得打理出个轮廓。
姜素莹如此想着, 便背起手在客厅里溜达起来。一忽儿指着这里说可以放一束假花,一忽对着那里说可以摆几本书。
一个人叽叽喳喳填满了整个寂寥的空间, 是生生要把黑沉的客厅变成温馨的小窝。
如此巡视了一圈,姜素莹到了走廊的墙壁前。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她突然出起神来,立住不动。
片刻后腰上一暖,有人走近,从身后环住了她。
“在想什么?”一直沉默的廖海平问, 呼吸打在姜素莹耳旁,痒且热。
“这里是不是空了一块?”姜素莹回过神,侧脸问他。
那里的墙纸上有一处色泽明显更亮些,应是先前挂着饰物,又被人取走了。
“嗯。”男人答得自然,“原本是一面镜子来着,我昨天叫老孙摘了。”
可见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在装饰上做出努力的。
只可惜旁人都是在做加法,他可倒好,做起减法来,把原本就空阔的客厅搞得更没人气了。
姜素莹简直恨铁不成钢,几乎要在审美上对他重塑:“好端端一面墙,腾出这么一大片空间来做什么——”
话还没说完,她转念一寻思,突然明白了。
哪儿还用问为什么?
这分明是专门留出来,擎等着挂她和廖海平的结婚相片呢。
饶是姜素莹这么个心大的,一想明白这回事,蓦地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自觉脸上发烫,干脆抬手捂住耳朵,嘴里打起马虎眼:“我头发都没长出来呢,不能去照相,太丑!”
廖二爷蹙起眉头——天底下哪有亲口答应了,还随便反悔的道理。
至少在他这里没有。
不过他是说不过姜素莹的。
一来是他从小话少,不爱争辩。二来是心尖上的宝贝来之不易,多少有点纵着的意思,不想打口舌官司。
既然言语上吃亏,他干脆不再开口。只是胳膊上一用力,把姜素莹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直接往里屋卷。
“你要干什么???”
姜素莹这问题属实有些多余了。
一番交战之后,她被压得腿肚子直转筋。最后只能颤声敲起床板,宣告投降了:“照,照,照。我去照相还不行么,保证再不淘气了!”
廖海平这才松开她,整个人饱餐一顿,白净脸上都有了血色。
隔天太阳亮的刺目。
打在幕布上,成了喜气洋洋的一团,灿烂极了。
春红自认为是一桩爱情的见证人,因为激动过度,差点在照相馆里晕过去。还好椅背就在她前面,能一把扶住,不然差点把门牙都磕掉了。
至于守在一旁的老孙呢。他迷信的很,简直比拍相片的人还要紧张——不住在门边上巴望,生怕那个相机那个小铁盒夺去二爷和太太的魂魄。
旁人紧张的情绪也感染了姜素莹。
她时不时摆弄着潦草的头发,努力站得笔直。而廖海平立在她身边,脸色沉静,眼里却是真的快活。
“别折腾了,挺好看的。”他说。
姜素莹才不信呢,手里不住捋着发梢,试图压下那一两根炸毛,一边小声嘟囔着:“好看什么,都怨你,就不能等两天么!”
话虽如此,脸上却逐渐带出些笑模样来,眉眼都弯出俏皮的弧度。
一片混乱中。
咔嚓!
时间凝滞,跟着快门一起停住了脚步。
***
“后来呢?”
九月的天津,太阳依旧很足。
光透过百叶窗洒进来,铺满整个房间。卧室的实木地板光洁极了,照射之下简直成了镜面,映出一老一小两个依偎着的人影。
“什么后来?”老人问。
这间卧室朝南,午后的热度晒在身上,叫人发懒。她靠在窗前的摇椅上,几乎昏昏欲睡起来。
“就是他们回到了上海,去拍了这张结婚照片。”男孩不过五六岁的样子,声音还很稚嫩。他手指着厚重相册的其中一页,满脸是掩饰不住的好奇:“然后呢,发生了什么?”
眼见老人要睡过去了,孩子着急起来,摇晃起她的胳膊:“太姥姥,你快说嘛,我想听。”
老人被摇醒了,掀起眼皮,慢悠悠的说:“我也记不清了。”
男孩一听,沮丧极了:“怎么能记不清呢。”
不过孩子的脾气总是来得快,去的也快。
没过多大一会儿,他就兴高采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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