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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养的小白花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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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钻石与恒星(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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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徐朝朝原本并不叫徐朝朝,当她那一辈子没认过字、没离开过南溪镇的小脚娘亲在床上挣扎了三天三夜,好不容易把她生下来时,站在院子里的父亲听到“千金”二字,立刻将手里那只唯一完好的兰花碗砸到地上。

    瓷片碎裂的声音传到屋内,娘亲眼角落下一滴泪,合着对世界尚且一无所知的懵懂惧意,她咧开嘴发出第一声啼哭。

    在床上仅仅躺了两天,母亲就挣扎着下了地。父亲又一次不知所踪,柔弱的小脚女人费力挪动着,打扫了屋子,收拾了谷仓,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拿出一枚鸡蛋,给自己冲了碗热汤。

    她在怀孕期间并未得到太多厚待,身体瘦如一把柴,如今生下女儿更是自觉罪孽深重,这枚鸡蛋就是她月子里唯一的补养,为了那嗷嗷待哺,却不曾被期待着降世的女儿。

    娘亲给徐朝朝取名为招娣,这在乡间是寻常不过的名字,小女孩风吹就长高,逐渐变成与母亲相似的,黯淡而模糊的一个瘦影子。

    日子一天天更艰难起来,东边在打仗,西边在动乱,乱世里人命也廉价,大约是在七岁上,久不露面的父亲忽然回家,带着满脸青肿,身后还跟着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母亲在哭,她怀里那瘦瘦小小的弟弟也在哭,过了许久,男人终于放开父亲,父亲像一只颓丧的狗,哭着跪在母亲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认着错,声音模糊,令人生厌。

    她就这样被卖进春晖班,那天天色也是这般灰蒙蒙的,她懵懂地跟着母亲绕过一重又一重回廊,走进一间屋子里,那房间雕着梁,凤凰的头上覆着灰尘,八仙椅上是个蹙着眉的男人,带着点嫌弃语调。

    “七岁了,也太大了些,不知道能不能教得出。”男人跟母亲讨价还价,“谁让我这人心软,见不得你这么可怜才收她......”

    离别时,母亲在她发顶摸了又摸:“招儿,只能怪女人天生命贱,若有来生,别再当女子。娘走了,你在这里要拼命,拼命才能熬得下去,你记住了吗?”

    她从徐招娣变成徐朝朝,那男人含着玉石烟嘴,还是用那副懒洋洋嫌弃调子:“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今儿起你叫徐朝朝,啧...这好名字给你可真糟蹋。”

    徐朝朝牢记着母亲临走时的话,得拼命,拼命才能熬过这漫长的苦难世间。冬月里,廊檐下滴水成冰,旧棉鞋落在地上,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透,整个人就像被冻住,敲一声就会粉碎,她还得咬着牙,一圈圈在院子里练功。

    “海岛冰轮初转腾.......奴似嫦娥离月宫...清清冷落在广寒宫,啊,广寒宫,玉石桥斜依把栏杆靠...”

    七岁入班,十三岁初登台,宝光辉煌的头面有千钧重,沉沉坠得头抬不起来,而班主还在板着脸训斥:“抬起头,上了台就得忘掉自个儿这条贱命,把贵妃精魂唱出来!”

    她到底没能唱出贵妃精魂,因为很快在某个饭局上,她将酒泼了某个豪客一身,碗碟发出脆裂声响,像是又回到某个时刻,她听见那客人骂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班主气得额角青筋直跳:“你当你是个什么金贵玩意儿?当初买你花了五块银洋,想要犯拧?先十倍还我再说!”

    她不言不语,一路往饭店深处跑,背后是追着她不放的人,喧哗声、叫骂声,连绵如同炮仗般热闹,就在徐朝朝觉得自己快要跑不动时,她迎头撞上一个人。

    鼻息间是一股温温柔柔的香气,像故乡枝头的茉莉花,又像六月夏夜里的栀子花,总之是洁白的、干净的,她听见有个人说:“妹妹,你怎么哭了?”

    她抬起眼,这才发现自己撞上的是个女子,跟她见过的大多数人都不一样,这个人干净得像是刚从首饰盒里捧出来,她穿着件洋人式样的绸缎长裙,头发微卷着,看起来漂亮极了。

    后来她就被这个人带到一座学校,这里有许多跟她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她听见她们叫她“阮校长”。

    “你以后如果愿意的话,可以留在这里上学。”阮霁云对她说,“你的身契我买下来了,等你长大赚到钱,就找我买回去吧。”

    阮校长好像非常、非常忙。

    这是徐朝朝观察得到的答案,她从别的同学那里听到,阮校长是个有大本事的人,她经营着沪上有名的时装公司,还兴办女学纯属慈善事业,专门帮助如她们这般,或家境贫寒、或孤苦无依的小姑娘。

    在学校里她拼命赶着进度,她没有学过读书识字,只认得戏文上不多的唱词,一切从头开始。打扫院子的间隙,用笤帚枝条在沙地上练字时,她又想起娘亲当时的话。

    你要拼命努力,拼命才能熬得下去。

    “你为什么在这里写字?”忽然一个女声打断她的练习。

    阮校长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她应该是才从外面回来,大衣上沾着点雪气,那双明媚的眼睛望着自己,徐朝朝不知为何就有点自惭形秽。

    “我在这里练字......”她轻声说,“用沙子......”

    阮霁云微微皱眉:“学习委员那里有练习本,找她去领就可以,是什么原因没有领到吗?”

    “不是不是!”徐朝朝立刻解释,“那纸太好了.......”她有点为难而害羞地说,“我的字写得不好看,不配写在那么好的纸上。”

    她感觉到阮校长好像叹了口气,然后她就用一种笃定的、不容置疑般的语气说道:“以后你都在纸上练习,只要愿意练习就去领。东西是拿来用的,不要觉得自己配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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