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局还习惯么?”
“臣一切都好,正跟着两位尚宫熟悉办事流程。”沈青葙偷眼打量着神?武帝,暗自吃惊。半个月不见,神?武帝越发消瘦得?厉害,两颊凹陷,嘴唇周围显出两条深深的纹路,原本浓黑的胡须有一小半沾上了星星点点的灰白色,唯独一双眼睛依旧明亮,只是目光并不像从前那样?锐利,而是带着无限的疲惫。
在这个年纪,突然瘦了这么多,只怕不是好事,
“仆固隽和韩叶啊,”神?武帝屈起手指,有意无意敲着,慢慢说道,“一个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一个万事都能?和稀泥。”
他?哂笑一声:“朕倒是忘了,你是跟着她们两个,以后有你好受的。”
“仆固尚宫做事严整,滴水不漏,韩尚宫心细如发,宽和慈爱,”沈青葙小心着措辞,“臣跟着她们,学到了不少东西?。”
“才两三天而已,能?学到什么?”神?武帝明显不相信这些?场面话,指了指书案上的纸笔,“你既做着司言的活计,日常誊录诏书函件是少不了的,朕还不知?道你字写得?怎么样?,去写几个字让朕看看。”
徐莳带笑的声音忽地从殿外响起:“陛下,十一娘的字是出了名的好,怎么陛下还不知?道吗?”
沈青葙抬头看时,就见徐莳亲手捧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她一身素淡装束,脂粉不施,发髻上只零星戴了几支嵌绿松石的银钗,衬着娇俏的笑容,看上去十分赏心悦目:“陛下,十一娘也是郑师的弟子呢,楷书是跟着郑师学的,郑师时常夸她天资好又能?沉得?下心,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呢。”
神?武帝稍稍坐正了一些?,懒懒说道:“写吧,让朕看看到底怎么样?。”
沈青葙蘸了墨,提笔写了下去,耳边听见徐莳还在轻言细语地说着话:“除了楷书,十一娘还写得?一笔王右军行草,是跟着王固老夫子学的,我觉得?她的行草,写得?比楷书还要好呢!”
“是么?”神?武帝稍稍提起点兴致,坐直了身子探头看向书案,“女子很少有写行草的。”
哎呀一声,却是徐莳看见食案上摆着的点心一个没少,嘟起了嘴:“陛下,我早起亲手做的软香糕,眼巴巴地送过来给陛下,怎么一口都没吃?”
神?武帝笑了下,道:“没什么胃口。”
“那也得?吃呀,”徐莳打开食盒,捏了一个拇指大小的粉团送到他?嘴边,柔声道,“这个是雪梨糕,把新鲜梨子榨成汁,拿细纱布滤了渣滓,掺着米面蒸的,我还加了点糖桂花,好吃呢。”
神?武帝张嘴吃下去,眼睛瞧见沈青葙那边已经写了两行字,不觉起身下榻,走到近前看了,却是《诗经》中的字句,第一行是小楷:假乐君子,显显令德,宜民宜人;第二行是行草:受命于天,保右命之,自天申之。
诗句是赞颂周天子的,用在此时自然合适,这一笔字也十分漂亮,神?武帝看了多时,点头赞道:“不错,看上去很下了些?功夫,长乐以前也是习行草的……”
话说到一半突然噎住了,沈青葙下意识地抬头一看,徐莳唇边还带着笑,目光却带着点慌张窥探神?武帝的脸色,神?武帝一时脱口而出,此时反应过来,脸色也沉下去,停了半晌才道:“不过,她性子不耐烦这种安静的事,学几天就烦了,最后还是丢开了。”
徐莳手里?拿着那盘糕,抿了抿嘴唇,却没敢接话,沈青葙想着仆固隽的提醒,犹豫了一下,却还是一横心,低声道:“臣曾听公?主说过,是陛下亲手教?她写字,公?主还说陛下的行草极是神?骏,堪称当世第一。”
半晌,神?武帝懒懒地走回?去,摆了摆手:“行了,都退下吧,朕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沈青葙跟在徐莳身后走出去时,就见徐莳长长地吐一口气,低声道:“方才吓死?我了,你不知?道,都没人敢在陛下面前提起……”
她握住沈青葙的手:“十一娘,以后你多往前面走动走动,有你在,好歹陛下也能?多说几句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