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绝望却无怨由,孤寂却无愤恨,如此平静,却又如此悲悯……
想到这儿,他忽而起身,合十双手,对她虔诚地一拜,道了一句“阿弥陀佛”之后,便匆匆离去。
昙音走后,段云笙依旧坐在原处,回头静静地看着床榻上熟睡的小女孩。
她知道,以殷九玄的性格,倾灭苍生的确是他做的出来的事。
但她却也确实对此无能为力,她绝望,但她并不厌恶这个世界,更何况即便与亲人斩断了一切联系,她也知道他们现在依旧在这世间的某一处生活着。
她只是真的没有眼泪了,想哭,却也哭不出来……
紫宸殿中,殷九玄靠坐在宽大的昆仑玉椅上,窥视着毋吾宫中所发生的一切。
“不生则不死,此灭最为乐……”他如呓语一般重复着段云笙说过的这两句佛经,心里像是被什么砸中了似的,一顿一顿的闷着隐痛难受。
他生来就是站在天极俯视众生的存在,莫说是天地中的凡俗,即便是九重天上的神尊,亦只有仰视于他的份。哪怕他自堕为妖,这世间亦只能任他予取予求,这世间有多少人,倾尽全力也不过求他垂眼一顾。他要攻山,百万妖众便自愿供他驱使,他要逆天,天下妖魔便为他舍身忘死。
他从未想过她究竟是怎么想的,或者说他从未在意过任何一个人的想法。
他想要她,那么哪怕是刻毒怨恨,他也要她时刻都把他的名字刻进心里,刻入骨血之中。
可现在,他的眼中却升起一丝茫然。
原来有些东西只要她不愿意给,他便真的得不到……
就在这时,四大护法之一的艳妖浮梦来禀,说是昙音和尚跑了,请示他是否要去将人追回来。
殷九玄却摆了摆手表示不必,昙音本就是自愿佩上镣铐,在妖都弘法的。
只要佛子放不下心中的苍生,自然会回来。
这个时候,他更担心的是段云笙。她现在元神虚弱,身上又有玄天钉,还不愿意让昙音替她治伤。
如此下去……他心念一动,人已出现在了毋吾宫之前。
有些东西,他可以等,等到她愿意给为止。
但她的命,却不能由她说了算。
殷九玄身形一虚,下一刻便已坐在了段云笙对面的锦垫之上。
“阿皎。”
他开口叫她,但她却如同没有听见一般,依旧盘膝闭目地坐着。
他等着,一直等到不耐攀上心头,隐怒再难忍耐,才直接掀了隔在二人中间的墨玉圆桌,倾身上前,将她压在身下,唇齿间是止不住的恶意:“你确定要在这里?”
说话间,他的一只手已经扶上了她的腰,而另一只手的手指轻抬,便解开了罩在黑玉榻上的隔音术。
段云笙睁眼,一双墨色的瞳孔幽幽发暗,用余光看了一眼依旧在榻上熟睡的小女孩后,抵着他的胸膛推开了他,起身施法让那倒地的圆桌复原,便沉默着走出了内殿。
殷九玄见她再无抵抗之意,便环上她的腰,将她带到了紫宸殿后的落天阁中。
这是妖都幽峰上最高的建筑,俯眼望去整个妖都都尽收眼底。
他记得她从前最喜欢在高处俯瞰这世间,觉得这样便能将这世间的美景一切都尽收眼底。
他将段云笙放在落天阁外围的视线最好的环廊之上,可她始终都只是垂着眼静立着,不去看脚下的风景,也不开口说半句话。
“方才我并不是真的想要强迫于你。”
寂静之中,殷九玄突兀地解释了一句。
那一瞬的想要欺负她,想要逼迫她的恶意确实是真的,但并不想再将她逼入更深的绝境的想法却也是真的。
“殷九玄。”段云笙微微抬目,脚下的妖都热闹就像是人间的皇城,她的目光薄薄地扫过脚下的妖生百态,然后落到身旁的人的身上,“到此为止吧。”
她的眼中无波无澜,也没有一丝光亮,黑沉到甚至映不出他的身影。
“你又要离开我?”他一步一步凑近,方才还残留在脸上的示弱,顷刻间散去,低沉的语调中森然冒出刺骨的寒气。
段云笙只是望着他,摇了摇头,“看来你也不懂。”
“不懂什么?”他抓过她的肩,瘦弱不堪一握。
“你为何非留下我不可?”她面不改色,仿佛肩上的几乎被捏碎的疼痛并不存在一般,“若是恨我,我早已生不如死,你也应该满足了。”
“恨你?”他的语调陡然升起,仿佛感到不可思议一般,似乎还带着些被误解的委屈。
但他自己却又说不出是与不是,他确实想要让她痛苦,让她体味他所尝受的痛苦……
可他恨她吗?或者说他恨过她吗?
他分不清那些复杂强烈的感情究竟都是些什么,但他很清楚,他不会放手!
“我不管那些,但我可以告诉你,段云笙,你和我之间,永远都不可能到此为止!”他抓着她的肩,将她按进怀里,“永远不可能!”
“或者你是……”段云笙顿了顿,似乎也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太过荒诞,可看着他如此疯魔,到底还是说出了口,“或许你是爱我,所以才舍不得我。”
“爱……”殷九玄怔然低头,看着怀中的人。
不舍是真,可他爱她吗?他以为他爱过小离,就像是人间话本中的那样,小离为他死,他一世世的去寻找小离的转世。
这才是所谓的真情真爱,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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