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做检查的船,原是有两三个海关总署的士兵看守的,见有人上船,吆喝着问:「站住,干什么的?」
这边早有准备,叫了一个脸生的护兵出面,扮作小官员的模样,朝船栏杆那边说:「海关抽查科的,有证件,你瞧吧。」
把证件递过去。
士兵扫了一下证件,看他们的穿着打扮,无疑是自己人了。
这办事员在海关的地位,原就比看门看船的士兵要高级一些,那士兵头子把证件还回来,笑嘻嘻地问:「八点钟都过了,怎么长官还带人来检查?忒辛苦的。」
那护兵倒很会演戏,发着牢骚说:「八点钟,谁不想回家抱老婆。你没听说?最近上头那些新规矩,一下子什么随机,一下子又是什么抽查,还有每个科都有额度。按着规定,一天起码要检八条船,我这一组人,今天还差着一条。如今我们上头这个阎王,做事差那么一点半点也是翻脸不认人的,我怎么能冒这丢饭碗的险。」
士兵附和道:「那是,白总长凶得很。外头看着斯文,一不对着他脾气了,能大嘴巴抽掉人家几颗牙。」
宣怀风不禁悄悄斜过眼,瞅瞅白雪岚。
白雪岚胆子很大,借着光线黯淡,把呢帽子从头上摘下来,装做不耐烦似的煽风,活脱脱一个郁郁不得志的小公务员。
演抽查科科长的那人就问:「船上的人员,现在在哪?」
士兵回答说:「都在船上。他们原本在哪里的,就在哪里了。」
科长皱着眉说:「照规定,不是应该关一块的吗?」
士兵笑道:「长官,这船是大兴洋行的,能有什么问题,只是不巧被抽到了,所以暂扣一夜。」
科长说:「话是这么说,只是我们既然来了,事情还是要办好的。在船上四处检查,总撞到他们的人,这有什么意思?你还是照着规矩办罢。快去,别妨碍我们做事。」
士兵听他这样说,自以为心里有数。
这些扣押在码头的船,海关办事员借着检查的名义,常常揩些油水。装的货如果是布匹等粗笨的东西,多半不怎么拿,就等着船主人送点孝敬过来。
可若是装的货,是精致小件的玩意儿,那多半是要趁机挑几件回家的。
大兴洋行的舶来品,常有很精致的小首饰,是以海关的人都喜欢借着机会挑捡一下,林家财大气粗,也很识趣,检查之后少了几件东西,也只算在运输损耗里头。
士兵想着,这一个检查小组,嘴上说是迫于无奈地加夜班,或许是冲着来捞点便宜的。
这也是人之常情。
何况士兵自己本身,也早揣了一个小西洋闹钟在身上。
士兵头子便说:「是,那我这就去办。」
领着自己手下两三个人,过去把舱房上下走了一圈,将里头的船长大副并船员通通叫出来,把他们领到一个大房间里,说:「各位,按照海关的规矩,扣留的船上是不许人到处走动的。各位先在这里待一晚,明天你们东家来了,再和海关说。」
船长很惊愕,过来和那士兵头子低语,笑道:「兄弟,我们可是说好的,怎么又变卦了呢?」
他这船一被扣下,就给过孝敬银钱的,目的是为了少受点刁难。
那士兵头子知道他是船长,对他态度也不错,拍拍他的肩膀说:「老兄别担心,上头有人来检查,问为什么不按规矩做,我们也难办。他们常例地检查,不过半个钟头,等他们走了,我就放你们出来。」
话说到这分上,也就无可争持了。
船员们便都老老实实被锁在里头。
白雪岚一行,等船员们都被锁起来,就装模作样地检查起来,在甲板上留了两个人,其余都下到货舱去。
那士兵头子想着这些长官是要偷拿洋货,中饱私囊的,何必招人忌惮,自然没跟下去,和兄弟们靠在船栏上抽香烟。
白雪岚他们下了货舱,外国电筒打量起来,晃着一照,乌沉沉的都是堆得满满的木货箱。
白雪岚眼神明亮飞扬,身上瞬间多了一种令人心动的凛然正气,低声命令,「七十三号箱柜,找出来。」
众人分头过去,对着木箱上黑色的号码。
忽然一人说:「找到了,在这里。」
大家都连忙过去,白雪岚拿出一个奇形怪状的铁家伙,使了一番力,把箱盖子撬开,拨开上面一团软绵绵的垫料,露出下面一个一个长方形的大纸盒子来,外面都写着外文的香烟字样,又印着香烟美人的广告图。
白雪岚叫孙副官帮他把手电筒在上面往下照,自己撩起衣袖,取了一个纸盒子出来,掏匕首小心地割开表皮,再一揭。
里面是一层薄薄的油纸。
油纸里面,是装得满满的白色粉末。
宣怀风正管着戒毒院,自然不会猜不出那是什么东西,看着那一包白面,心里咯登一下,像有什么一下子塌陷下去。
他原以为奇骏若不争气,大概就是走私逃税。
万万没想到,船上竟装着这伤天害理的东西!
◇ ◆ ◇
这一边,白雪岚宣怀风趁夜秘密搜查,那一头,林奇骏已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他自然不会不知道洪福号上装了什么东西,原已经以为平安到港,不想运气居然背到这种程度,被海关随机抽中,硬扣了下来。
一般这扣下的货船,检查过无妨碍,只要送点孝敬给管事的官员,过一阵子自然就会放回来,大兴洋行也不是头一道被扣。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