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名分无可动摇,至尊之位唾手可得,其实他也想耐心地多等几年,可走到这一步实在是太艰难了,他不想熬做白头太子,只能动手。
可他没想到,在那个位置上坐下时,并不是烦恼的终结,反倒是忧虑的开始。
那么多怀疑的目光,那么多不服管教,他要去做的事还多着呢。
而那一边,在他还没有喘过一口气来时,儿子们开始渐渐褪去青涩,个个都像极了从前的他。
儿子们跪拜的,也不知道是他这个父亲,还是身下的这个位置。
如今他回头去看这走来的一路,竟分不清是苦多还是甜多。
不过虽然说来这样,可他不得不承认,将所有人掌控于手中的感觉让人上瘾,终于不用再像小时候那样,看着别人的眼色过活。
见他始终捻着棋子沉吟,曲沉舟招手唤宫人轻步上前,瞟了一眼窗边的滴漏,亲自端了茶盘过来,才令伺候的人都退去外面。
虞帝斜眼看了,许是感慨良多,心事许多,也没说什么。
曲沉舟为两人斟了茶,双手奉去,轻声问道:“皇上是想起于公公了吗?”
虞帝怔了一下,知道他住在宫中这几天,也必然听说过这个事,面色沉了沉。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自今天曲沉舟进门起,他们之间相处的气氛似乎就有些不同于常——曲沉舟身上的谦卑姿态少了许多,以至于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他死有余辜。”虞帝冷哼一声,这一子终于落下:“你听到什么说法?”
“连于公公那样的人都会死,哪里还有人敢有什么说法,”曲沉舟笑答,几乎不假思索地落子:“臣只是觉得,于公公恐怕一直到死,都不知道皇上究竟为了什么杀他。”
虞帝眸中神色一凝:“你读了谁的卦言?知道了什么?!”
对于他的疾声厉色,曲沉舟只莞尔一笑。
“皇上,臣只能得知未来事,于公公已死,臣又能从哪里读到什么卦言呢。臣不过是随口说说,于公公死,自然是做了让皇上不高兴的事,就像之前的人一样。”
虞帝听他话里有话,皱眉问道:“怎么说?之前的什么人?”
两人说着话,手中的棋倒是落得比之前要快,一声声脆响敲在棋盘上,仿佛有人在用力擂鼓似的。
“我是说齐王爷。”
曲沉舟微微低着头,目光只注视着棋盘,仿佛对面只是个聊家常的人。
“齐王爷掌兵数年,若是个心思活络的,随便派人在边关挑起些战事,把白家大军支出去,京里京外哪还有比齐王爷更说得上话的呢?”
“偏偏他是个死脑筋,只盼着皇上多看他一眼,结果堂堂王爷落得客死他乡。”
“宁王爷就更乖了。别人都将您当皇上,独独他一个人将您当爹,甚至还常常跟人说起他小时候,您把他举着坐在肩上的事。”
“只可惜啊……他从不知道皇上的心思。”
“曲沉舟!”虞帝手中的白子啪地落下,呵斥声起:“你好大的胆子,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皇上,忠言逆耳,”曲沉舟声音温和,仿佛看着闹脾气的小孩子:“能否听微臣说完?”
哪怕再怎么不敢相信,虞帝也察觉到,面前的这个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你是……曲沉舟?”
“如假包换,”曲沉舟微微颔首,纤长的手指将棋盘上的几粒白棋捡起来,丢在一旁的棋篓里:“皇上大意了。”
虞帝这才想起来去看那棋盘,果然是大意了,一时忙乱之下落错了位置。
他冷眼看着曲沉舟为他收拢棋子,沉声问道:“你想说什么?”
曲沉舟停了片刻,像是在回忆刚刚自己说到了哪里。
“宁王……”他轻声重复:“因为宁王爷的缘故,微臣得皇上信赖,陪同皇上去为皇后娘娘送行一程,那天夜里的事,臣伺候反复回想,才知道原来皇后娘娘才是看得最透彻的人。”
“一派胡言!她疯言疯语,透彻个屁!”虞帝勃然大怒,高声厉喝:“来人!”
清心居外一片安静,没有人回答。
曲沉舟轻笑一声:“皇上您忘了,如今宫中四部都是臣来调遣。而臣有要事与皇上回禀,自然是闲人回避,哪来什么人呢?”
虞帝脸色剧变,却到底是久居上位之人,仍稳坐不动,那浑浊的目光仿佛要将人劈成两半一般。
“你想说什么?难不成也想兵谏?”
“臣怎么敢?”曲沉舟谦逊一笑:“臣在锦绣营大牢里生不如死的时候,就将皇后娘娘的话反复琢磨过了。”
“娘娘说的对,臣功劳再大,也越不过唐家从龙之功。可皇上到底还是将唐家视为肉中刺。”
“微臣不过是小小司天官,得皇上爱宠时,便荣光无限。皇上不知因为哪句话怀疑臣,便丢臣苦苦熬刑。”
“此前的碧红子如此,这次的锦绣营如此。皇上知不知道,我在锦绣营受尽屈辱的时候,在想些什么?”
“世子说得对,我这个人的确很难满足。”
“从前在奇晟楼时,我只盼着少挨些打、能吃饱饭就好,所以我忍着耻辱,爬上世子的床。”
“可世子也并非善人,我只能另寻良主。幸亏苍天眷顾,我借敬王一步,走到了皇上身边。”
“可是皇上……”棋子夹在他指尖,轻轻叩着棋盘,曲沉舟的声音中有些委屈:“你如果诚意待我,我又何必走到今天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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