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沉默无言,他本不是个多话的人,多年的高位更是让他习惯少言,以前都是她围着他说个不停,她不说话了,他就更不知道说什么。
秦曜看着她低垂的脸,岁月早已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她生得很美,柔柔弱弱的气质偏是副泼辣大胆的性子。
但再天生丽质也抵不住岁月的侵蚀,她的脸依旧白皙,却不复从前的光润,像是被生活的压力蒙了一层灰。
她的手捏着衣角,无意识地揉搓着,秦曜目光扫过她的手,曾经纤长葱白,经常大胆地来抓他衣角,即便一次一次被他撇开,她还是锲而不舍,直到他冷然妥协。
他记得那双白嫩的小手拽住自己的感觉,有点烦又有点燥,他再不耐再冷目,她就是拽了一次又一次,他冷然,她却望着他笑得开心。
而现在,这双手却不复曾经的光洁白嫩,手上肉眼可见有好些印子,或深或浅,或细或长,像是被刀划的,也有被油烫过的,零零星星,无言地诉说着她这些年来的生活。
秦曜注视着那双手,心仿佛被人狠狠地攥着,仿佛又回到彻底失去她消息的那一天。
他没有开口问。
何柏宇却凑了过来,觑了一眼秦曜,眨着大眼睛委屈又期盼,“妈,我出去玩一会儿好不好?”
客人在,他妈对他就要温和些。
金珠瞪他一眼,数落道:“还出去玩儿什么,你这两天老是惹祸,昨天到处乱跑害你妹妹到处找你,早上要不是你秦叔叔的司机刹车快,咱娘俩都得去见爸!还想着出去玩儿,不准去!”
金珠本来就憋着气,何柏宇这个闯祸精还敢发客疯,想也没想就顺嘴骂了出来,这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秦曜还在。
她顿时住嘴,讪讪地觑了一眼秦曜,有点难为情。
她就是这样市井的女人,从前泼辣多少还有些女孩子的娇俏,但现在就真的只是中年妇女的泼辣了,不用说,从前秦曜就看不上她这点,现在怕更是厌恶了。
她在他身上没学会其他,自知之明这个词倒是体会深刻,她就是这样俗不可耐的女人,再怎么装温婉也是装不出来的。
只是多年不见,她隐约有点心思,不愿把自己最真实却最不堪的一面给他看到罢了。
何白莲一直在旁边小心观察,见状忙招呼何柏宇,“哥,快中午了,你就别出去了啊,我给你蒸个你最喜欢的蛋花,你听话,去弹会儿钢琴出来吃饭。”
何柏宇被他妈一顿数落,习惯了皮都不紧一下的,听了何白莲要给他蒸蛋,笑嘻嘻地应了,高高大大的年轻男孩对着秦曜笑得憨傻真诚,“秦叔叔,我有一架很漂亮的钢琴,我弹琴给你听好不好?”
何柏宇最好的东西就是他的琴音,逮谁都想炫耀一下。
秦曜含笑看着他,点了点头,“好。”
何柏宇还要去拉秦曜,金珠撂下脸,斥他:“何柏宇你今天是不是又皮痒,快自己去弹琴,别闹你秦叔叔。”
何柏宇当然不敢挑战金珠的权威,他看了看秦曜,秦曜不自觉地拍了拍他的头,朝他一笑。
何柏宇亮了亮眼睛,偏头一看,他妈还在一旁虎视眈眈,他悚然一惊,瘪着嘴怏怏地进了后院。
秦曜看着他的背影,莫名生出许多惆怅,他沉声问道:“他一直是这样?”
金珠瞟了一眼秦曜,又看着何柏宇,眉目中闪过一丝复杂沉重之意,随后又恢复常态。
她语气如常,“不是天生的,小时候落了水发烧,烧久了没退下来,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她对着秦曜笑了笑,带着几分不自在,避开他的眼神,像是在解释什么,“这孩子除了这点,其他的都还好,就是要人看着点。”
秦曜的嘴抿得有点紧,眉目低沉地看着金珠。
金珠低垂着眉眼,长长的眼睫覆在眼睛上,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她知道秦曜在看她,正是因为他在看她,她才不敢抬头,只是这样被他看着,莫名就觉得有点难堪,她不需要别人的怜悯,她儿子也不需要别人的怜悯。
尤其是这个男人的怜悯。
她抬眸极快地冲他笑了笑,像是掩饰着什么,“这孩子真的挺省心的……”
秦曜定定地望着她,忽然问道:“他父亲什么时候去世的?”
秦曜久居高位,很容易从金珠的只言片语中抓住关键信息,孩子的父亲,金珠的丈夫已经去世了。
金珠一滞,像是想起了什么,看了一眼秦曜,缓慢答道:“他六七岁的时候……他爸就不在了。”
秦曜蹙着眉看她,周身环绕着严肃的气息。
他又环顾了一下这家小店,一眼就能拼凑出这个女人这么些年来的生活。
丈夫早逝,她一个女人肩负起这个家,带着两个孩子,其中一个还是那种情况,她是怎么熬过这些岁月的?
秦曜不知道,他不敢去想,只是心尖酸涩得很,仿佛有一股热流,直往眼眶上涌。
他的目光静静落在了面前这个女人身上。
金珠没有看他,却有些坐立不安,她猝然起身,左顾又看地说道:“哎,都这个点了,那什么……秦……你贵人事忙,我也不好再耽搁你的时间,总之今天幸亏遇到的是你,否则我们娘两个还不知道怎么收场。真的谢谢你,还好心送我们回来,你看……我这里地儿又窄,连杯好茶都没有,真是招待不周,你别介意啊……”
金珠絮絮叨叨地说着,跟个没事儿人一样,话里话外都是要送客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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