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房间里,几个半大的日本少年,穿着白色手术服。
那个在广场上提醒季明晟抓紧脱衣服的老头子站在那里。
简陋的手术台上,还有未干的血渍。
老头子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他“哎呀哎呀”地哭着,求助地看向季明晟,混浊的泪珠滑落下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哭着,哀求地看着。
季明晟回避他的眼神,拿着画本的手却止不住的抖。
“快爬上去!”有个士兵这样喊着,伸手把他往手术台前推了推。
少年兵还是第一次参与这样的实验,他们也非常害怕,场面一下子僵持了下来。
老头子被人往前推了一步,他哭着回头看执刀的士兵,“别杀我呀,别杀我呀。”
有个少年眼神发狠,下手推了他一把,声音大了很多:“闭嘴!快上去!”
推他的手越来越多,每个上阵的新兵都伸出手。
老头子倒在地上,泪水滑落在地上,他的眼神已经死了,连哭都是无声的。
和昨天解剖少年一样,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手术结束后。
有人感叹,“少年人和老家伙果然不一样啊。”
他们语气轻松,像是在谈论货架上两个不同出厂日期的食物。
那个少年是在放羊时被带回来的,他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彻底离他的羊儿远去了。
回到休息区,季明晟受颤抖着往烟口倒鸦片,不等彻底点燃就深吸一口。
他被呛的趴在地上,脸涨的通红,呼吸急促。
一双温暖的手抚摸着他的后背,“季君,请深呼吸。”
季明晟按照她的节奏调整呼吸,终于从窒息中缓过一口气。
小秋跪坐着,把他上半身抱在怀里,拿着烟枪让他吸。
暗淡无光的起居室里,沉默无言。
“你为什么会从日本来这里?”季明晟声音嘶哑,他仰着头看着小秋,少女年轻的面容上,藏着怜惜和轻愁。
她声音温柔,伸出手小心擦拭季明晟脸上的汗,“我加入了女子挺身队。”
为了帝国的荣光,学校里的女学生被鼓动着,离开学校,加入军队,为战争的胜利献上微薄之力。
季明晟心下了然,他尚在日本留学时,校园里就曾有人来游说。
“没关系哦,季君。战争就快要结束了,我们会回到日本的。”小秋期待地看向室外的秋菊,满洲国在日军的统治下,人人都过着幸福的生活。
季明晟像是吞咽了一块石头。
他想到了麻二家中快要饿死的孩子,想到了烟馆外每天都会增加的新尸体,想到了死去的少年和老人。
人人都幸福吗?
那为什么木村会愤恨,小秋会藏起来偷偷哭泣?
在这里待的久了,季明晟抽的鸦片量越来越大,木村向高木提出来请求,他每日吸的鸦片便由部队来提供。
小秋也曾提醒他,吸太多是会死掉的。
可每次季明晟挣扎着要吸的时候,她总是无声地流着泪,为他点燃新的烟枪,递到他的嘴边。
吸过之后,季明晟渐渐平静下来,他躺在小秋的腿上,失去光亮的眼睛看向不知名的远方,轻声道:“回去。”
小秋握紧他冷冰消瘦的手,轻轻点头。
季明晟越来越熟练,他本来就是画国画的好手,跟在木村三郎熟悉流程以后,两个人干脆分开。
去回应不同部门的请求。
有时候季明晟也会走进那些关押犯人的牢房里,记录实验后几天内马路大身上发生的变化。
牢房里关押的不仅是国人,还有白皮肤的俄人。
这一次,他进入感染了炭疽的牢房。
通常牢房里会有两到三人,不会一人一间,观察病菌的传染性也是实验内容之一。
“你是新来的吗?”他刚进来,就有一个白皮肤,个子很高的男人凑了过来。
“你好,我叫安东。”安东说着流利的日语,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这样的笑容在这里并不多见,更多的时候,季明晟看见的都是哭泣和辱骂,还有惧怕。
他冷冷地用中文回复:“我不是日本人。”
安东有些惊讶,紧接着又换了中文,“原来你是中国人。”
“那你为什么……”安东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他用手指了指季明晟身上部队工作人员专属的白色防疫服。
季明晟没有搭理他,蹲下身子查看躺在地上的病人。病人的双腿已经完全腐烂,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如果不是这里也隔绝的比较好,绝对会有数不清的苍蝇趴在这里。
病毒在蔓延,躺在地上的人,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他的双手也开始肿胀,用不了多久,就会和腿一样。
安东站在他身后,提醒他,“不止是炭疽病毒,还有别的。”
正说着,有工作人员递进来今日份的食用水。
安东连忙笑着道谢,把水接了过来,他那兴高采烈的模样,像是被人盛情款待了一样。
季明晟如实画下了病人的情况,他离开时,安东并没有喝下水。
他向季明晟挥手,“你的脾气真好,希望下次还能看见你。”
安东在马路大名单上只有序号,所有的马路大都一样。
但他告诉了季明晟,他叫安东,曾经做过中俄边境自备队的队员,擅长中日俄三种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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