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及其平常的一天。
平常得如同每一个照常的日出日落,那天日头甚至好得很,一点儿都没有异样的气息,顾清宁回忆起那天的时候,仍旧可以闻得到院中青草晒出的芬芳气息。
当时顾清宁还不知道,他的一生将在这一日发生了彻头彻尾的巨大改变。
那段时间里,顾清宁早已许久没去太r监了,顾老太傅被罢黜,他如何还能再去,更可况,自打圣上的罢黜旨意一下,但凡他出门,遇见的都是幸灾乐祸或是好奇探究的目光,更有甚者,强拉了他去,趁机轻薄作弄的也有。
顾清宁连门都不敢出了。
所幸肃宗仁慈,念着顾府数十年的清贵,留了他们的宅子,好歹是存了他们的生机。
可是这无法阻止住顾清宁对于来日的无助。
顾老太傅生平及其节俭,更非是那等敛财之辈,所得俸银不仅田地都无置办,连着府上的庄子也都没有,这些年间还开设了诸多书院,供给那些没有家底的贫苦孩子r识,这般长久下来,等顾清宁盘算起来,竟发现除了一个宅院及府上的家当,竟无多少盈余。
顾清宁对着账本毫无头绪,但还是看得懂府里的捉襟见肘。
如今,他们根本养不了这般大的一个宅院,顾清宁便自作主张,遣散了府里的下人,并托了做媒介的二爷,将这院子给托卖出去。
人人皆知顾老太傅是被罢黜的,都道这太傅府上的风水不好,故而价款给的并不好,比起常日还不足五成,可顾清宁着实是没办法了,顾老太傅整日醉酒,根本顾不了家里,他也看不得他那清高的父亲为了这些柴米油盐而愁苦。
故而,连价钱的概念都不太通晓的顾清宁,只能战战兢兢地操持着他的家。
他虽然才十五岁,他虽然一无是处,但是顾府只有他了,他必须担负起这个重责。
府上值钱的家当多多少少也变卖的差不多了,本就没有多少值钱的东西,但因为实在是太缺钱了,故而顾清宁还是很认真地计较着这些锱铢。
对于来日,他根本还没打算好,便早已被推上了浪尖。
在府里的最后一晚,顾清宁将父亲安顿后,便去城西那边去交房契,顺便去二爷那里将余款给拿回来,明日他们便要离开京城了,虽说这里他们祖祖辈辈生活了几近百年,但离开并没有那般舍不得。
顾清宁记得出门的时候他还特地回首看了看他这座即将转手他人的宅院,他出生在此,成长在此,那门柱上还有他儿时调皮,用小石子刮的痕迹。
往事历历在目,心间顿时泛起了一股惆怅。
商人无信,知道顾清宁急需用钱,故而又拿捏着诸般难题去卡他,顾清宁又急又气,又拿他没有办法,只能再度妥协,等他将那些为数不多的余款拿回来时,他看着那黑洞洞的大门心中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在那二爷那里耽误了许久,此刻天已黑透,可府里一点儿灯火也没有。
顾清宁心头慌张起来,立刻提了脚劲往里面去了。
刚进内院鼻尖一股浓重的血腥气,顾清宁心里更是慌乱起来,他摸黑走了进去,然后看见黎叔满脸满身的血腥从里面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他脸上带了极度的惊恐与慌张,一见顾清宁回来,哭叫了起来:
“老爷……老爷被杀了!”
顾清宁脑中霎时空白,手脚发凉,他冲了进去,屋内黑漆漆的,借着月色,依稀可以看见地上一个模糊的身影。
顾清宁秉着呼吸过去了,连嘴唇都颤抖起来,
“……爹……”
他发现他紧张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是一点点的气音。
蹲了下去,轻轻地将顾老太傅搂在怀里,身上一凉,他的衣摆一下子便被黏糊糊的汁液浸透,顾清宁想不到一个人居然可以流那么多血,好似流不完似得。
顾清宁快不能呼吸了,他胆战心惊地轻轻地唤他,似乎生怕他大点声音便会吓到他爹似得,顾老太傅嘴巴在颤抖着要说什么,顾清宁哇的一声哭出来,很快他便死死哽住,将耳朵贴在他的嘴唇那里,可是他听不懂,他一点也听不懂他的父亲在讲什么。
最后,顾老太傅以一种无限悲哀与怜悯的眼神看着顾清宁,溘然长逝。
哀嚎刺破平静的夜空。
顾清宁疯狂地哭叫。
他不应该的,他为何要出门,为何不陪着他,他为何要去招惹那个他本就不应该招惹的人。
黎叔捂着胸口努力地跪爬着进来了,一下子扑在老主人的身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即便心间有着那样的意识,可当从黎叔口中证实时,顾清宁依旧是接受不了。
“是萧玄衍!他府上的养的燕云三煞便是化成灰老子也认得!”
黎叔胸口的伤口在流血,但是愤怒使得他一点儿都不知道痛,他泪流满面,喃喃自语,
“为何老奴那般没用!为何眼睁睁地看着老爷葬身刀下却无能为力,若非我尚有一点龟息的本事,躺在地上装死,根本活不了见到少爷了……我的老爷!”
顾清宁一直哭一直哭。
深夜,无尽的悲凉弥漫开来。
顾清宁在地上抱着他的父亲呆呆地坐了一夜,第二日清晨收房的二爷喜滋滋地进来的时候,见到眼前的情状,几乎是恐惧尖叫着离开了。
似乎被那尖叫声吵到了,顾清宁才突然有了点意识,他低头去看他的父亲。
他爹脖颈上三个深深的口子,血肉模糊,几乎可以看见那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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