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晚的记忆从?那一?年跪在他面前的空青回溯到方才依然跪在他面前的空青身上。
脊背挺直, 却恭顺地?垂着头,把一?个人最脆弱的脖颈毫无遮掩地?坦陈在他面前。
所以当顾照鸿问出空青是否对他有敌意的时?侯,金子晚的回答是他不会,而不是他没有。
空青拥有着金子晚在遇到顾照鸿之前为数不多的信任。
空青冰冷, 阴郁, 苍白?, 残忍,像是藏匿在角落永不见日光的阴影, 比起金子晚, 他是一?把更锋利的刀,也是一?条更合适的狗。
但金子晚很清楚,哪怕有朝一?日他背叛盛溪云, 都不会背叛自己。
顾照鸿显然想到了?什么,皱眉:“我本以为盛溪云让人去做了?九万里暗部的统领,掌握了?更多的实权,是因为自古帝王的疑心。狡兔死走狗烹, 他要防着你。但若是如此看?来,空青既不会与你为敌,那盛溪云又何必做这?一?手?”?”
金子晚也算对空青有救命和抚养之恩,从?方才自金子晚房间内传来的只字片语也能发现, 空青对他的尊重丝毫不减。
盛溪云不可能不知道。
但他若是知道,这?一?步牵制的棋,下了?岂不是一?招无用的废棋?
兜兜转转,空青如此听金子晚的话,那岂不是大权仍握在金子晚手里?
金子晚哂然一?笑?:“你以为, 盛溪云当真是因为怕我权势过重而防着我么?”
顾照鸿不解:“难道不是?”
“他巴不得我权势过重。”
金子晚换了?个姿势,淡淡道:“他给我权势, 我不要;他给我金银,我不要;他给我他所谓的多少人都求不来的恩宠,我也不要。”
“照鸿,你觉得,他还能凭什么留我在他身边?”
电光火石间,顾照鸿突然福至心灵,脱口而出:“——他是为了?牵制你!”
金子晚像摸小白?猫一?样伸手摸了?摸顾照鸿的下颌,声音懒懒散散:“他此生玩的最好的,就是牵制之术。他用空青牵制我不能离开他,用京墨牵制谢归宁不敢有犯上的野心,用陆铎玉牵制寒江王只能赋闲在家招猫逗鸟。”
金子晚歪了?歪头:“与此同时?,他也在用我牵制空青做他的一?条狗,用谢归宁牵制京墨去忍着屈辱做大内总管辅佐他,也用寒江王牵制陆铎玉做一?个听话的臣子。”
“他是帝王,而帝王就是这?样。”
金子晚提起盛溪云,声音里没有一?丝波动,仿佛对他而言,盛溪云不是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也没有和他从?小一?起长?到大的情分?,而只是一?个普通人。
一?个心机深沉的普通人。
顾照鸿实在是心疼得紧,金子晚每说一?句就像是有一?根细细的针在他心里扎,忍不住便把他揽在怀中:“这?便是你为什么一?身伤病心如枯木也不能走的原因?”
金子晚默然。
兴许是他心肠太过于?绵软,他总觉得,当年是他把空青救了?下来,那空青便成了?他一?辈子的责任。
左右他也已经无牵无挂,不过是一?芥浮萍,在哪里飘着不都是一?样?
和盛溪云闹着要离京,也是因为太倦了?,哪怕注定要作为一?柄剑死去,他也想在还鞘前多看?看?别的景色。但其实他仍有些担心,自己不管不顾地?走了?以后,盛溪云会不会为难空青。但这?次见到空青后,他却反而下了?决心。
他和空青说的那句话并不是气话。
——我管不了?你了?。
不管是四年前还是现在,空青不再是那个目睹了?人性最丑陋一?面的瘦弱孩子,他也不再是年少轻狂的金子晚。
他们不应当再被?用来牵制彼此了?。
顾照鸿温柔地?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带着茶叶清香气息的吻:“睡一?会儿吧,我在呢。”
金子晚听话地?闭上了?眼睛,手不自觉地?握住了?顾照鸿的袖角。
***
子时?了?。
武林盟所在的城并不大,因为有武林盟的守卫,治安一?向都很好。因此夜班打更人也有些懒懒散散的,走上十步才想起来敲一?下锣,再抻着嗓子没着没落地?喊上一?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他脚上慢悠悠地?走着,脑子里却已经开始盘算一?会儿下了?岗要去城那头的早饭铺子买第一?锅的包子给家里的婆娘吃,婆娘怀了?个崽子,不吃点好的不行。
想起媳妇和还没出生的孩子,更夫憨厚的脸上也浮现了?笑?意,在微寒的夜里也带了?几?分?的暖意。
他按照一?贯走的路线,在武林盟的正门?敲了?一?下锣,又绕到了?武林盟旁边的巷弄里敲了?一?下,再重又走回到了?大道上。
可这?一?回,他有些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可他揉了?三?次,大道前面仍然还有一?个人影,正在慢吞吞地?走着。
更夫“哎哟”了?一?声,见这?个人走路步履蹒跚的,还以为是哪里不舒服,忙敲了?两下锣,一?边跑过去一?边喊:“兄弟你这?是咋了?嘛?”
那人影听见他的喊话,却没什么动作,天?色黑暗,更夫手里的小灯笼也只能照亮周围一?点距离,于?是他只得跑得更近了?些。
这?一?跑近,他才惊觉不对劲!
那人走路摇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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