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 良斓先低下了头。
他抱拳朝段嫣道:“先前多有得罪,您要怎么罚都行,我绝无怨言。”
段嫣指尖在桌子上叩了几下, 发出沉闷的声响。她没有说要怎么罚,也没有说些好听的场面话。只是问道:“你先前说, 良湘做不到, 那你觉得,谁能胜任?”
良斓愣了下, 他说良湘做不到大半是出于私心,不想人去冒险罢了。自家人在心里自然是最好的,在良斓看来, 良湘这小子虽然脑子不算顶顶灵光, 却也够用。为人热忱, 交友甚广, 身形矫健,在西岭时便是马上林间的一把好手。
当段嫣问出这话来的时候,良斓倒也真思量了一会儿。
他已经猜出来前面这人身份不一般,不然也不会有这样的胆识, 敢聚拢流民。而也正是因为对方的身份,所以她只能悄悄地培养自己的势力,不敢让旁人知晓。这样的限制之下, 选择变少, 还真没有谁比良湘更适合她了。也难怪对方会看中良湘。
身为流民, 出自西岭,默默无闻,同时又有一身武力。
想到这里,良斓也明白过来, 自己这三人已然踏进去,再出来就难了。
他呼出口气,彻底将那些小心思压下去。
“您能瞧上良湘,是他的福气。”
这无疑是个聪明人。
一旦找准自己的位置,就适应得飞快。
段嫣眼中闪过满意,不疾不徐道:“玉不琢,不成器。良湘或许是将才,如今却只是光华未现的璞玉,需要不断地打磨才能成器。你可愿做他的军师,引导他?”
良斓没想到会提起自己,先是皱起了眉,而后又满脸沉思。最后,他眼神复杂,心甘情愿地朝着段嫣深深一拜。
“今日便厚颜当一回千里马,呈您伯乐之情。”
……
良湘三人,是段嫣计划中极重要的一个点。
收服了那三人后,段嫣安顿好了他们队伍中的老人小孩,而剩余的那些青壮年便交给良湘了。良湘生就一副好皮囊,说话让人信服。那些人被他的话打动,就跟随在他身后,开始了收拢人手,聚集流民的动作。
西岭此时虽说未被当初那群流民军队占领,却也差不多了。戎族,流民加之一些扎根在那儿苦苦坚持的西岭人,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混乱不堪。明面上还属于大雍,可实际上谁都知道,那地方已经成了大雍放弃的地盘了。
良湘等人想要回西岭去,就只能走段嫣摆在他们面前的路。
……
在年节前一天,沈清然终于回京了。
与他一同过来的,还有戎族的一位公主。
如今戎族同大雍也称得上是邦交之国,两国互通有无,相互来往也是正常。但就近些日来看,这戎族王族的人似乎来京都来得太过频繁了些。
一个个儿的,还真不怕昌平帝给他们使绊子。
戎族的那位公主住进了雍皇宫,听闻到京都那日,一直拉扯着沈清然说要他入赘,还要去他府上住几日。前去接引的内侍好说歹说,才将人劝进了宫,放了沈清然回承恩侯府。
“您说,那戎族公主是不是看上沈世子了?”含细用剪子剪了一株梅枝下来,放在一旁宫女举着的托盘里。
段嫣仰头看花,听到含细的话眼神都没移一下,却淡淡提醒她:“那株剪坏了。”
这剪下来的梅是给王皇后摆殿里的,每株剪下来都有讲究,花数多少,花苞位置如何,都得看清楚了再剪。含细刚才剪下来的那株,或许是只顾着同段嫣聊那位戎族公主的事,一下子就忘了数,给剪毁了。
含细转过头去看托盘上的花,果然是剪毁了。她低呼一声,面上有些红。这样不该犯的错,她却偏偏犯了。于是将那花挑了出来,不再敢同段嫣说闲话。
往往提到什么人,那人就能听到,继而出现。
就在含细重新剪下一株梅花时,一个脚踏长靴,身穿黑色戎装的女子出现在梅树后面。
她那典型的戎族装扮,一下子就让人想起刚进宫的戎族公主。
段嫣未曾转身,维持着仰头的姿势,一双眸子懒懒斜过去看人。鸦青色的长发随着那点动作,从肩头滑落,整片地披散在背后。
冬日疏懒,段嫣没怎么装扮,只用了支玉簪,半挽了头发。一半垂下来,像极了墨色的绸缎。
原先按照戎族依附大雍的实情,戎族公主见到段嫣时是该行臣礼的。但此一时彼一时,昌平帝明摆着一退再退,放纵戎族,自然也将戎族的地位抬高了。
那戎族公主直直盯着段嫣,眼睛都不眨一下。随后,她又几个大步子走近段嫣,两人离得很近。她鼻子翕动几下,像是在闻什么味道。
“你身上很香。”
戎族公主声音洪亮,字正腔圆。她说这话时语气又柔和得要命,满是欣赏。
含细走过来挡在两人中间,她皮笑肉不笑道:“那些宫人怎么能让您一个人乱跑?宫中地方大,要是一个不留神磕着碰着了,这喜庆日子的,可不好受。”
她本意是让对方注意分寸,在雍皇宫内莫要随处乱跑。
戎族公主却恍若没听懂一般,朗笑着挥了挥手,“不干他们的事,是我走得太快了。你身后是你们大雍的哪位公主?我这一见着,便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面善得很。可否让我再同公主说说话?”
她极感兴趣地探头去看含细身后的段嫣,眼睛含笑。
“伊勒佳,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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