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狼将确实是老了, 发须染霜,暮气沉沉。被陈家主打断后他就沉默了下来。
昌平帝在一旁笑里藏刀不留情面,贪狼将却只是颓然地, 泄了生气一般,受着那话中的讥诮, 一动不动。
昌平帝对赵国敌意很大。不说这回赵军大大咧咧地驻扎黑水河, 放言攻城。就说上回的刺杀,昌平帝至今都将赵国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他身为帝王,该有的器量也有,但睚眦必报也一点不缺。
如今面对帝国将领, 昌平帝做面子功夫, 和颜悦色地为其举办了接风宴, 但这也同样代表着后面的报复折腾会一样不少地上来。
杀之, 辱之,困之,或者招为己用。
昌平帝心内早已有了多种打算。
而当看到贪狼将时,他却觉得似曾相识, 似乎在哪里见过。不等他想起,左手那侧的陈氏家主就给他递上了答案。昌平帝还是觉得违和,却也没再深究。
等众人讨论容貌的热度消散后, 贪狼将站起身, 朝昌平帝拜了一拜, 道:“此回入雍,实在冒昧。但吾皇前些日子忽得摇光将军入梦,说有一子流落大雍。吾皇心忧,特派臣前来大雍迎回摇光将军之子。”
段嫣刚回宫的时候便将这事同昌平帝说了, 是以这时听到贪狼将这样说,他也并不惊讶。只是做足了疑惑的模样,“贵国摇光将军竟还留下了血脉?”
听到这话,贪狼将就知道这事有得磨了。面前这位大雍的皇帝一开口就是质疑摇光将军之子的存在,显然是不打算让他们顺利找人。
于是贪狼将解释道:“当年国内战乱,摇光夫人不幸走失。而后摇光将军护着陛下突围,重伤身亡。慌乱之中也没人提起那位走失的摇光夫人。近来陛下得摇光将军入梦,之后也谴人探查,才得知摇光夫人走失时已经怀胎十月,流落大雍后确实是诞下了一名男婴。”
“骨肉分离,阴阳两隔,乃世间至苦,愿雍皇陛下行个方便。”
贪狼将抬起头看向昌平帝,一双浑浊的眼睛有一瞬间锐利如鹰,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单枪匹马上阵杀敌的时候,肃杀之气扑面而来,殿中气氛顿时就凝滞了。
昌平帝坐在上首,冷哼一声,“贪狼将军倒是生得一张妙口,说摇光将军的血脉在我大雍境内便在我大雍境内,待会儿你指着我哪位大臣家中的骄儿,说那就是你们摇光之子,那朕便得压着能臣,双手将人送与你们赵国不成?”
席间众人登时脸色不好,有些人已经斜着眼睛审视贪狼将了。
“不是我等冷心冷血,而是贪狼将军这话,实在难以让人相信啊。”陈家主紧接着昌平帝的话,慢慢悠悠补了一句。
那些大臣也不是吃素的,都看出了昌平帝的意思。于是你一言我一语的,都是让贪狼将摆出证据。
可怜贪狼将半辈子都在马背上过日子,平日说话也是直来直往。这回面对一群嘴上功夫厉害的,顿时就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讷讷张开口,却苦于没有能说服众人的证明之物,急得胡子都快掉了。
赵国内,找摇光之子的事情也出现了两个声音。皇帝十分执着,说一定要将人找回来,太子是皇帝一手扶持上来的,知道自己最大的靠山是谁,自然紧跟着皇帝的脚步,对找人这件事十分支持。可皇帝病弱,大权难免旁落。膝下其他几位皇子都是而立之年,在朝廷盘踞多年,见皇帝太子都要找那摇光之子,便秉承着不能让敌人好过的原则,在这件事上肆意捣乱。
于是最后多方协调,妥协退让,贪狼将被踢了出来,领了这个命令。黑水河那边的军队就是朝堂的缩影,派系错杂,各自为政,零零散散的不成体统。简直像是乱民组起来的军队,不听命令无视军纪,压根没任何用处。
见事情迟迟没有进展,本来就病得脑子有些糊涂的赵国皇帝一纸令下,让贪狼将寻个机会入雍皇宫,尽量争取说服昌平帝,将摇光之子找回来,完全没将孤身入敌的贪狼将的安危放在考量之内。
不过贪狼将也不在意,为人臣者,食君俸禄,忠其君主。接到密令后他二话不说,就递了信函,进了雍皇宫。
只是如今这局面,出乎他的意料,实在应付不来。
“贪狼将军难得来一次,莫再说这些话了。来来来,你们马背上的人,不是都讲究痛饮开怀吗?来人,给贪狼将军满上!”昌平帝故作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模样,三言两语就将事情略过去。
宫婢上前斟酒,贪狼将连忙移开酒杯,欲拒绝。
昌平帝就淡下了脸上的笑,冷声道:“是这宫婢不合将军心意?手脚蠢笨,怪不得贪狼将军不愿饮这酒。既然如此,来人,将这婢子拖下去。”
贪狼这时将也明白了,自己这酒是无论如何也得喝。于是没管已经吓得跪下去的宫婢,自顾拿起酒壶,往杯中倒满了酒,仰头饮下。
昌平帝变戏法似的,脸上又有了笑意。
“既然将军满意我大雍美酒,朕便允你喝个尽兴。”
有宫人将褐色酒坛端上来,这架势看来是不打算让贪狼将好过了。
陈家主依旧一副文雅的模样,案上美酒浅尝则止,他将昌平帝的刁难和那贪狼将的窘态看在眼里,没有露出看好戏的神色,也没有任何不忍。
一道颜色已褪了八成的护身符,静静待在他袖中。
坤宁宫内。
因着这回宴席,俱是大臣。后宫嫔妃无一人到场,段嫣也规规矩矩待在了宫内。
她听说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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