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来天寒气愈发重, 枫林苑染成醉人红色,不知不觉霜序已至。
晚秋时节,秋菊总是被人提起。诗人们赏菊, 画菊,于是秋菊宴也渐渐成了风雅且必不可少的惯例。
秋菊迎霜序, 春藤碍日辉。
宫中开宴, 群臣赴会。
对于段嫣而言,这秋菊宴或许是真赏菊。但大部分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秋菊宴虽说君臣同乐,却也不是谁都有资格来的。
丹桂飘香,蟹肥菊黄。
于某些家中有适龄儿女的夫人来讲, 这也是个牵姻缘的好时候。
宫中有一处菊苑, 占地极广。里头几株珍稀的瑶台玉凤开得正好, 白色长瓣舒展开, 一层叠着一层,似珍珠垒起,又似仙云团拢,包裹着中间黄色的蕊心, 看得人呼吸顿轻,似乎再重些便会将它打散。
点绛唇最是绚烂,成片的, 一眼望去便是如火的模样。二乔如雪, 不染尘埃, 与那片点绛唇交相呼应。此外,龙吐珠、绿水秋波、胭脂点雪毫不逊色,欲与群花争辉。
夫人们三两成群,无一不妆容精致, 衣着华贵。
深秋的正午,似乎暑气尚未消散,日头落在肌肤上总生出些火辣辣的感觉。段嫣举着把小扇,随意看了几眼,最后又坐进了小亭。
不远处王皇后碰上了宜妃,一个有意敲打,一个心怀鬼胎,免不了一番机锋。
“宜妃觉得,今日这赏菊宴如何?”
“皇后娘娘亲自出手,自然是没得挑剔的。只是臣妾粗鄙惯了,赏菊这等风雅事倒是做不来。”
王皇后弯下身,指尖抚过面前的玉伶观,菊瓣纤长,清骨灵姿,她缓声道:“凝薄雾,傲繁霜,菊之风骨世人皆知。你这话,却是贬低了自己。”
“菊花虽好,却开得不如玉簪开得妙。”宜妃拿帕子掩了掩口唇,“也比不上玉簪清香。”
“玉簪开得再好,却也是阴湿之处长出来的东西。”王皇后轻轻笑了,一双凤目睨向宜妃。
“可不要误入了歧途才好。”
这是借着玉簪敲打,宜妃不会听不出来,她敛着眉道:“管它什么地儿长出来的,只要开的够好,够香,不就行了?”
玉伶观花枝纤细,在秋风中颤颤巍巍。
王皇后接过白芍呈上来的帕子,擦拭指尖,“若永世待在那等阴湿之地便也罢了,自顾自开,自顾香去。可你又想着让世人皆见识见识,哪儿有这等好事呢?”
她转身再看了宜妃一眼,便径直往前去了。
留下宜妃独对玉伶观,脸色有瞬间阴沉。
段嫣将小扇遮在脸上,皇后宜妃的对话尽传进了耳中。她呼出口气,把小扇的红穗子吹得飘起,又落下。
宜妃走后,小亭附近渐静了下来。不一会儿,脚步声又出现了,段嫣听到道女声,正请着安。
“贵妃娘娘近来可好?”
原来是张贵妃。段嫣手指绕着红穗,依旧倚靠在小亭靠背上,静默地听着外头的对话。
“老身听闻,那不肖的小孙女儿惹得您不快了。年纪大,人也耳聋眼花,不知是否真有此事,若真有,还请娘娘将气撒在老身身上。横竖是把老骨头,没多少年头好活了。”
这是丞相夫人,发丝花白,着了身深色衣裳。脸上皱纹不少,透着威严。
这会儿看似在同张贵妃赔罪,却气势汹汹,十分不好惹的样子。张口便是自己一把老骨头,讥讽了人,还偏偏让人不知道回什么。
没来由的,段嫣升了些笑意。她没忍住,闷笑了声,好歹没人发觉,于是还能待在一旁,听听闲话,闭目养养神。
张贵妃可不是什么良善人,被怼了一通自然听得出来。她长眉一挑,“本宫见你年纪大了,便也不同你计较。你那小孙女倒是没惹得我不快,只是你的功夫比那小孙女要厉害些,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开始惹人嫌了。”
丞相夫人心头一哽,多少年没人敢这样同她说话了。就连昌平帝见了她,都客客气气的,这不过一以色侍人的妖妃,竟敢这般口无遮拦没规没矩。
她哼了一声,又道:“贵妃娘娘真是好教养。”
“说起教养,本宫可比不上丞相夫人你。”张贵妃反唇相讥,丝毫不让。
早就听说这位张贵妃的猖狂,前些时候不曾与其接触也没觉着,现今可算是体会了一番这伶牙俐齿。丞相夫人为了体面,从不拄杖,这回却有些站不稳了。她颤颤巍巍抬起手,指向张贵妃,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出身清河崔氏,竟也有人敢拿她们的教养说事。
奇耻大辱。
张贵妃可不管这些,她不耐烦地摸了摸鬓边的珠花,好似才想起来昌平帝的嘱咐,敷衍地朝老态尽显的丞相夫人表达了歉意:“府上小孙女受惊了,届时本宫送些补品过去,好好养养,不过几日定给恢复得白白胖胖的。”
张家人找了张贵妃,丞相自然也向昌平帝诉了苦,说自家小孙女被惊着了,不过几日便消瘦得不成人样。虽说谁都听得出其间的夸张意味,可这股肱之臣,要安抚的还是得安抚。
昌平帝只犹豫了小会儿,便劝着哄着,许诺了诸多条件,让张贵妃去同丞相那边表个态,服个软。
可方才丞相夫人一激,张贵妃就什么也忘了,直接回骂了过去。等想起来时,丞相夫人都被她气得嘴唇发抖。
歉也道了,软也服了。张贵妃毫不心虚地想着,这事儿大概就这样过去了。于是她转身离开,干净利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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