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曼!”
敖麓弋的声音逐渐从模糊的嗡嗡声变得清晰。
阿尔曼感受到一种持续的寒意正包裹着全身, 他缓缓睁开凝着霜花的长睫毛,看见敖麓弋正半蹲在自己面前,看到自己睁开眼之后眼睛一瞪, 整个人往后一仰。
他打量了一下四周, 发觉自己整个人都沁在水里。
冰天雪地的矿野中, 天色刚刚亮起来一些,朦胧的天光笼罩着雪白的大地, 冰湖如同一面镜子镶嵌在矿野里,洁净的冰面折射着柔和的反光,剔透的晶体泛着微微的蓝色。
他胸口以下都泡在冰水里,连身体周围的水面上都结了一层冰晶, 但以他为中心十米内, 都只有一层薄冰。
只除了敖麓弋脚下站的那块地方, 依然凝结着厚厚的一层冰。
随着阿尔曼醒来, 他的体温再次升高,头发和睫毛眉毛上凝结的冰霜逐渐融化成水珠,缓缓的淌过他高高的眉骨和深邃的眼窝, 也一滴一滴的顺着鼻尖滴落下去。
他周围的薄冰也逐渐化开。
敖麓弋看他半天没动,不由得疑心他是不是全然忘记了昨晚的事情。
本来冷漠无情的神色渐渐就变了, 他皱起眉来, 心里不由得担忧是不是过热之后又在冰水里浸, 把脑子冻坏了。
“你.....”他开口想问,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说不出来,不由得无语凝噎。
这种事怎么问!
敖麓弋心里升起一阵烦躁, 算了,忘掉了最好,就当没发生过——
阿尔曼抬起头来, 在水中眼神幽幽的看向他:“路易,我昨天晚上吻过你了,对吗?”
敖麓弋立刻整个人一震。
“我还记得,只是记不太清楚了。”阿尔曼在水中缓缓靠近,敖麓弋顿时嚯的站了起来。
他神情复杂的低头看着阿尔曼,又恼怒又窘迫,同时耳朵也不由自主的发红。
阿尔曼没有要上来的意思,他只是浮在冰层边缘,抬头用一种非常复杂的眼神仰视着敖麓弋,体温上升使他周围都笼罩着水汽,让他整个面孔都氤氲在一种虚幻的气氛中,好像希腊神话里从水里冒出来与心上人相会的少年水妖,眉眼潮湿而深邃。
敖麓弋立刻用力的攥住了拳头,感觉自己像即将被妖怪蛊惑的书生——
他无情的说:“你要向我道歉吗?”
阿尔曼安静的看着他,抿了一下逐渐恢复血色的嘴唇,却回答道:“不,我不感到抱歉,虽然我从来没想到那是我一直以来都想做的事。”
敖麓弋被他从来没有过的无耻言论惊呆了,立刻瞪大了眼睛。
“我爱你。”
阿尔曼用极其肯定而且平稳的声音说:“我宁愿死都不愿意和你分开,我的血脉记忆让我用龙焰将你烧成灰繁衍新的生命,可是我爱你,我宁愿把自己烧死都不会伤害你。”
他表现得像一个陈述自己罪孽的犯人。
阿尔曼想,他没料到龙的本性如此酷烈残暴,当他违背这本性时,就像被恶魔蛊惑了一样,他浑身上下的血液都沸腾着寻找一个出口,试图通过他的身体降临到人间,烧死敖麓弋。
他也因此确定自己对敖麓弋的爱——这甚至比他想象中的更强烈,强烈到烧毁掉理智也要控制自己,本能一样的爱牢牢的锁住了他的喉咙。
可是路易并不知道,阿尔曼感受着身体内如同岩浆翻滚般的疼痛,这疼痛来自他的胸膛,里面好像放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将他热烈的爱意烫化,四处流淌。
阿尔曼悲哀的感受着这种前所未有的疼痛,看着敖麓弋的样子就像是等着他宣判死刑。
他知道敖麓弋永远不会给他他想要的——
敖麓弋整个人都吓傻了。
他像个雕塑似的站在阿尔曼面前,低头看着他的脸庞,那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不仅是爱,还有沉甸甸的绝望,好像只要他说一个不字,阿尔曼就会随着第一缕阳光变成泡沫似的。
敖麓弋发现自己简直愚蠢粗心得可笑。
他以为自己很了解阿尔曼,其实并不然——
在一开始相遇的时候,阿尔曼就表现出过了十分激烈的情绪变化。
阿尔曼在孤独无助的时候把他当做唯一的依靠,从来没想过离开那个小岛,后来说要离开的时候,也失控过。
后来他以为阿尔曼已经接受了外面的世界,可是并没有,一个普通的小男孩,即使一开始十分抵触外面的世界,离开的时候总会表现出一点不舍,毕竟外面的世界多么繁荣美丽。
可是阿尔曼离开的时候毫不迟疑,他在那个年龄段就已经表现出对那些都不在意。
后来就是自己被迫离开五年,那五年阿尔曼好像成熟了很多,他周游世界,看过了很多地方,敖麓弋以为他不会再像小时候一样粘着自己了,可是离开那个世界的时候阿尔曼依然没有表现出一丝留恋。
他像飞蛾一样,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弃过追逐“火源”,除了那一丝光亮,他什么都不在意,这鲜活的世界对他来说就像暗淡的背景,哪怕他表现得像是已经融入其中。
敖麓弋忽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重重的咬了一下后槽牙,然后问:“你打算怎么做?”
果不其然,阿尔曼的双眼好像是燃烧过后的灰烬,温驯的看着他:“你想要我离开的话,我会照做的。”
“你要去哪里?”
阿尔曼没有回答,因为这本来就没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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