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寿铉独自在屋舍内坐了许久。刘实再那处的喧嚣,他是略知一二的。
故虞玓所说的某些话,确实戳中了郑寿铉的软肋。
他在这南安县再停留的时间,也不过剩下九月。等冬集选官结束后,他大抵还是要再等上三年,才有可能轮到下一个位置。而在他临走之前,到底是要为南安县留下一个泰平之处,还是狼藉之所,确实取决于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郑寿铉以手握拳抵住额头,长长叹息一声。
…
虞玓捂着额头,沉闷的咳嗽声不断响起。
徐庆有些着急地看着虞玓,正打算出门去叫白霜,却被虞玓叫住了,“莫要去惊扰她,去请个大夫便是。”他摸了摸自己滚烫的额头,低哑地说道:“白霜姐姐需要静养。”
徐庆连忙出去。
虞玓感觉连呼吸都是炙热滚烫的。
他眨了眨有点水润的漆黑眼眸,闭着眼沉沉呼吸,就连闷声咳嗽的嗓音也慢慢被吞下来。虞玓哪怕闭着眼,纵然是在突如其来的病情中,他还在思忖着昨日与明府的对话。
郑寿铉在动摇。
只是这份动摇到底会偏向哪一方……虞玓的手指按在太阳穴上,再虚虚握成拳头。默数了一遍这南安县内刘家中稍有出挑的人,除开刘实再外还有两人……倒也还是个好消息。
不管郑寿铉的心思如何,刘实再都必须倒。
“咳咳咳——”
虞玓用帕子捂住嘴,沉默了下来。
坐堂医来的速度很快,对虞玓的诊断与他自己的猜测也差不离。之前那段时间的劳累过度,人一旦松懈下来就容易一并爆发,大夫只是开了药方,却对虞玓说道:“最好的法子就是你好生歇息,养上半月就没事了。”
徐庆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虞玓,他想着最近这段时间郎君的劳累,莫说是歇息,能够不熬夜便已经是万幸了。
虞玓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让徐庆付了诊金送走人后,思量着这熬药的味道必定是瞒不住白霜的,到底还是派人去说了一声,免得白霜姐姐担忧。
他抓住额头上已经变得常温的凉巾子,淡淡地说道:“放出消息,说我身体不适。”
徐庆蹙眉说道:“郎君这是打算……”
“耐不住的不只是我,趁人病要人命的道理,我想有些人是谁懂的。”虞玓道,他捂住嘴巴咳嗽了几声,声音低沉下来,“暂时不要让人探望,就说我起不来身。”
徐庆望了眼窗外的胥令,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
“虞玓病了?”
刘实再坐在酒楼里,手底的两杯酒吃下肚子,郁闷愤怒总算消散了些。
“没错,已经起不来身了。是六合那家伙亲眼所见。”徐三石搓着手说道,屁.股只挨着坐具半边,那谨慎的模样让刘实再心里嗤笑了声,却也懒得去再说些什么。
“二弟,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
坐在刘实再的对面是个年长男人,看起来比刘实再要大上几岁。而坐在他的左边,是个看起来比刘实再要年轻些的郎君。
他们三个是堂兄弟。
刘实再摇头叹息,“堂兄是不知那虞玓是多嚣张。您之前一直在泉州府,竟是不知道刘鹤就是被虞玓害进牢狱的,现在被郑寿铉给判了罪名,就连我也捞不出来。”
他说完这话,才去看徐三石,“六合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徐三石斟酌着说道:“六合是我之前放进去的人。在石素那件事后,虞玓已经清理过两次身边的人,那六合还一直留着,按理说应该是没被发现。”
年轻郎君说道:“会不会是故意留着,让我们误以为他没发现?”
刘实再思忖许久,捋着胡子摇头说道:“三弟说得有理,但是那虞玓做事都刻板严正,应当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就算是真被发现了,虞玓发高热这架势总不会是假的,他手里头的事务最近已经分流给各房了。”
刘实再的说法,让那被称作大哥的人点头,“你是打算趁着他没精力的时候动手?可按照你这么说,虞玓并没有留下任何的把柄,反而是二弟有许多的疏漏被他抓着,你打算如何?”
说到这个,刘实再就头疼。
他去的速度还是太慢,库房有许多东西都被虞玓带走了。
而他总不能诉诸武力强抢过来。
或许在以前可以,但是现在有郑寿铉在盯着,这种野蛮的举止是必不会被容忍。
南安县毕竟不是什么出名的县城,这衙门里的人也不都是像虞玓和郑寿铉那种读书出身,有时候做事只凭一个蛮字。
殊不知当初郑寿铉退避三尺,又何尝没有担忧自己性命的缘由?
刘实再戾色一闪,“郑寿铉敢挺直腰板,不就是手里有个虞玓在肆意胡闹吗?那虞玓也不睁眼瞧瞧郑寿铉到底是什么货色,我不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那郑寿铉就动摇了!那虞玓给他卖命做事,郑寿铉倒是还嫌弃人家太过得力!”比起害他不得不收缩手脚的虞玓,刘实再倒是真瞧不起郑寿铉。
然当务之急,自然是要除掉虞玓。
刘实再比划着脖子说道:“让他死。”
徐三石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身子,头颅低得更甚。他的模样与一日之前全然不同,看着刘实再的眼神也透着瑟缩畏惧,也不知到底是被刘实再做了什么。
年长男子不经意地看了眼徐三石,回头去看刘实再,“你可想好了,他毕竟是县尉,若是在这里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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