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殿中的香燃得极为缓慢。
沉惜从来只觉得御景性情随和——却未曾想她脾气倔起来是这副模样。
她不由得想起先前在御景洞府那次……她当时冷漠且高傲, 仿佛神明垂目凝视蝼蚁般的神色。沉惜那时只觉得这便是御景的真面目。
只是前事与当时情热交织之下,才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此后相处,却未再察觉到御景再露出当时的冷漠之色。
如今想来御景当时的神情未免太过怪异, 倒像是套了谁的模子来,一丝一毫也不曾改过的。
简言之,是在吓她。
沉惜偷偷看了眼天帝。天界之主神情冰冷地坐在御座之上, 金色的眸中不容一物。他正是普世中所说的“神明”。他的白发霜雪一般, 将他与众神隔出鲜明的屏障。
这神明已然发怒。
御景拂袖离去时放了话,走得也利落。可怜众神不明就里, 却要留下来承受天帝的怒火。
他们一面暗骂“冤家”,一面又不敢妄动, 只得照着既定的流程,一个个禀报自个儿司掌的事务。
轮到沉惜时,众人的目光便可正大光明地落到她脸上了。
只见这新晋的神君一张桃花面仍是娇美动人, 说话是亦是不疾不徐, 条理清晰地将手下一众剑仙的安排说了。
“不错。”天帝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他倏忽间笑起来。千年万年的冰消融也莫过于此。
众仙神多少能察觉出些暧昧。
沉惜垂着眸, 敛息屏气, 却只听得笑声。若是从前, 她是一定要回应的。可如今却觉得有些乏味了。
天帝要做什么呢?沉惜想不通大神们的事, 也深知自己命如浮萍——她只是觉得有些累。
天帝道:“御景虽实力强劲,可那魔尊也不是易与之辈。沉惜你统领天庭剑仙, 率部帮衬与她。”
沉惜闻言, 缓缓起身, 行至殿中正色道:“必不辱命。”
很奇怪,她分明不是该参与进这些中的人,却在天帝命她一同前往战场时有了几分“命当如此”的感觉。
沉惜鬼使神差一般地抬起了头,竟对上了天帝淡金色的眼。
她没有忘记天帝约她密谈时所说的话。
天帝说御景可能会在战场上有失控的迹象, 又赠予她景剑,命她必要时将御景斩杀。沉惜那时的回答同如今一样。
有一种很可怕的假设。
沉惜想,天帝已在这至高无上的位置上呆了这么久,从亘古而来,百代未曾改变。那么他不应当、也不至于会那样做。
可沉惜的思绪却不可避免地朝着那条线飞去了——
若这一切、这魔族来犯的一切是由这尊贵的陛下一手主导的呢?
从未有人想过那位剑尊会是如此任性的性格。
绥英亦然。
他瞧着御景将洞府上下几乎要搬空,一时间竟不知作何反应。
“小殿下……您这是?”他朝着御景喊。
绥英本是听说了今日凌霄殿一事,来同御景通气。
魔尊来势汹汹,偏生御景又毫不避讳地将此事揽下。绥英作为水族自然是要前来出谋划策的。
御景见了绥英,面上露出笑容来。
“你来啦。正好我这有一封信,你帮我捎给姐姐去——”
“算了算了,不叫你费这事了。”
“唉——神君、神君!”
眨眼之间,御景的身影已窜进了更远处。绥英极目远望,却找不到她的影子。
“瞧着倒也不像动怒的样子……”绥英自言自语道,“怎地在凌霄殿上就管不住脾气呢?”
可纵使有再多的不解,绥英也不会去质疑御景的行为。他将手中的三叉戟收了,踏着□□在此境中踱来踱去。
御景将半数身家收拾好了,神识一扫却发觉绥英还杵在她洞府里。
“你还有什么事?”她从虚空中问。
绥英于是将来意说了。
“哦这事啊。”御景轻描淡写道,“不打紧的,退魔之事我从前也常做,现在还是搬家重要些。”
“……”绥英心中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神君您……您是要……”
御景已到了他身前,脸上笑容清朗明澈。
“自然是搬去姐姐那。待此间事了,我便回海界去。”
绥英心神大骇,颤抖着唇劝道:“何、何至于此呢?”
御景并未瞒他,大大方方道:“我不痛快。”
“我呆在这天界心中并不痛快,故而要回海界去。”
她的脸上有一丝困惑,似乎是对绥英的态度非常不解:“焜瑝那小子又是诬陷我又是排挤我,还指使我。我为何还要呆在天界做受气包?”
倒也没什么问题。
可——
“天神到底与水族不同。”绥英抿了抿唇,“您在天界地位尊崇,又何苦回海界去。神君去了海界,不说人界香火供奉不得,便是在身份上也矮旁人一头了。”
御景笑道:“这又从何说起?”
她的眼睛很干净,其中似乎只含着纯然的喜悦与向往之情。
“我在黄泉、在人界……就算是在魔界也不敢有人叫我低头。怎么会因为身份变了就不如人了呢?且我轮回多年,本也不需要什么人世香火供奉。这不算什么大事呀。”
绥英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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