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颂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是一本书里的人物, 他的一生里,没有出现过一个叫作凌斓的女子。
那是个无比漫长且清醒的梦。
那天晚上,并没有人冒充何二公子把他的马车截走。他被接进何府, 伺候他新的主人何洛扬。
当时何家的家主还是何洛扬的父亲何孟堂。
言颂发现, 何老爷并不喜欢这个从外面接来的私生子, 甚至有点看不起他。在何孟堂心里, 何洛扬根本不能与他已故的长子相比。
因为言颂的进府,何孟堂看不惯何洛扬包养娈童的行径, 将这个儿子教训一顿。父子矛盾激化。
那天晚上,他无意间听见了何家的秘密。
“是,兄长的死不是意外,是玹王的手笔。兄长不听话,王爷容不下他。”他听见何洛扬这样对他父亲说。
“所以, 也是王爷让你杀我的?”何老爷的声音像是被扼住了。
“不,杀你只是因为, 我讨厌你这个父亲。你死了,我就是何家的家主。”
他撞见了何洛扬蓄谋已久的弑父现场。
何洛扬必不能留他。
“言颂,太可惜了,我不想杀你。”何洛扬朝他走过去。
那一刻, 言颂不是不害怕的。
“二公子, 您家里发生的一切,与我无关。我不会泄露给任何人。”他说。
“是吗?可我不想留把柄在别人手里。”何洛扬说。
“你杀了我,怎么向院主交代?”
“交代?”何洛扬笑了,“死个娈童而已, 需要什么交代?你不过是南笑的摇钱树罢了。没了你, 他还会捧起下一个。等我继承了何家的家业,只要我砸给他足够的银子, 他还会过问你的生死?言颂,别想了,哪有人会在意你的生死!”
何洛扬的步步逼近激起他本能的反抗。他发狠咬住他欲扼住他脖子的手,在那个黑夜逃出何家。
他不敢回南院,他怕何洛扬会去那里找他。
他笑自己,这样苟活着,却还有求生的意识。
天渐渐亮了,街上人来人往。他彷徨,没有一个归处。
身体内熟悉的疼痛又开始发作。他蜷着身子倒在巷子的角落。
一个人驻足在他身边,观察着他。
躺在地上的他视线慢慢上移。那人肩负一个匣子,手执一面幡,看上去是个江湖郎中。
那人蹲下来,手指搭在他腕上,为他诊脉。
那人说,他是颐元馆出来的大夫,可以解开他身上的奇毒。
他给他服了一丸药,那药确实减轻了一些他体内的痛苦。
言颂跟他走了。他想试一试,他的人生还会不会有一条出路,一个转机。
那个人叫钱一元,确实是个大夫,却是个不喜欢救人的大夫,更像是个阴诡的江湖药师。他痴迷于研制各种奇异诡毒的药物,并以此自负。他带他走,研究他所中的小红丸之毒,只是出于对毒药的猎奇。
钱一元一开始就知道小红丸是没有解药的,却骗他说,他会做出解药。他在他身上试验各种各样的药物,那些,当然并不是解药。
药师需要一个长期供他试验的药人,他沦为了他的真人白鼠。
他最终明白,他的人生没有转机,只是从一个深渊跳到了另一个深渊。
他想要逃离,却被钱一元捉住,锁在地窖里,待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长达半年。加上各种药物作用,终日神智混乱,意识昏沉。
直到有一天,颐元馆江馆主派人清理门户,带走了钱一元。燕小山在地窖发现他的时候,他瘦削如骷髅,苍白如鬼魅,眼睛极度畏光,神志昏聩。
再次睁眼的时候,他的身边站了个无比清丽绝俗的少女。她叫叶筠,是江馆主亲授的女弟子。
那段时间,叶筠负责照料他这个病人。
但他病的不只是身体,他的心已经病入了深根。他很久都无法开口说话,拒绝任何人的靠近,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对外界只有本能的抵御和撕咬。
他一次次打翻叶筠为他端上来的药,好几次都洒了她一身。
但少女脾气好的出奇,依然对他微笑。她双眸如月,耐心地想尽一切办法让他喝药。她的笑似有消融冰雪的力量,直到他渐渐无法再抗拒。
她为他施针,柔软的手指触碰到他皮肤,让他的心跳有一瞬的停顿。
却在有一天,他听到叶筠和江馆主私语。
叶筠说:“阿姐,他还要多久能治好?”
江馆主:“怎么?”
叶筠:“他像个怪物,我有点怕他。”
江馆主只是用手指戳戳她额头:“你是个大夫。”
叶筠无奈地点点头:“是是是,我是大夫,这是我的职责。”
他笑了。呵,他也觉得自己像一个已被永远囚禁在黑暗里的怪物。
所有的照顾、关心、温柔,都是职责。
呵,真是个称职的大夫。
她怕他。
他的眼睛越来越冰冷阴郁,她也越来越不敢靠近他。
她是个活在朗朗晴空下的人,注定不喜欢和他这样的人接触。
后来,祁山闹山匪。叶筠和几个采药的女弟子一起被山匪掳了去。
他和江馆主、燕小山一起赴祁山救她,遇见李昱一行人。
他混在李昱的队伍里,扮作送酒食的村民进了匪寨。
山匪宴饮,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