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这副样子可真不好看。”
卡洛斯坐在半空中, 一手托腮，歪着头看向面前尚未完成的三具类人体。
能够目睹自己的诞生某种意义上是件幸运的事，不过他估计为此而来的伊格尔现在很难从它们当中认出他。
伊格尔闻言将目光从门口收回来, 他瞥了一眼在空中悬浮的, 缩成小人一般的光影, 如天空一般蔚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
“希望不用我再重复一次”, 伊格尔走到仪器台前用指骨轻轻敲了敲中间那个位置，语气极为平淡，“我比你想象的还要了解你，无论是身体还是思想。”
“啊哦”，卡洛斯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呆滞一下, 而后诚恳的道了歉, “对不起。”
那三具类人体仅仅只是未完成的身体轮廓, 尚未产生自我意识。
他们身形统一, 没有头发，没有任何算的上标志的记号。
唯一能辨别的五官也被一层黑金面罩包裹的严严实实。
或许伊格尔确实是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 毕竟从来没人猜出他从未说出口的话, 旁人也很难单靠未着一缕的身体认出他。
伊格尔瞥见他有几分尴尬的脸色, 轻挑着眉, 啧了一声, 这个时期的卡洛斯可比未来纯粹多了，他还真没见过几次他面皮如此薄的样子。
时间可真是古怪又奇妙的东西, 便是能操控它的人也会被其改变。
可即便性格经历都不同, 却终归是同一个人。
伊格尔没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而是问起了别的事情，“既然你不被允许来到这个时空, 又为何跟我一同过来？”
准则应该是他安身立命的基础，也是人类最后的希望，他不应该也不可能违抗至高准则。
“因为现在我还不存在呀。”悬浮在半空中的巴掌大的光影耸了耸肩，指了指对面的类人体们，“如您所见，那边放着的只不过是躯壳，还未产生意识。当我的那副躯体产生了意识，这世上才算真正出现了卡洛斯这个人。”
卡洛斯不被允许回到他诞生的时候，但是现在这个时候，卡洛斯还不存在呢。
他现在其实是在玩所谓的文字游戏，不过这文字游戏显然也没有那么好玩。
时空不允许两个一样的人同时出现，这一点便是他也不例外。
他无法以正常的状态来到这个时空，只能将自己的一半意识以光影的形式传送过来。
“虽然我曾经说过类似的话”，卡洛斯神色之间有些纠结，看起来似乎有些莫名的垂头丧气，“但我现在真的只能算一个陪你说话的小玩意。”
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工具，一直以来也没觉得什么不好的。可不知为什么，现在他反而觉得不开心了。
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无能为力的情况。
卡洛斯这副样子，伊格尔看在眼里却并没有理会，只是皱着眉看向外面，“我们从这边出去会被人发现吗？”
他那个时代的人工智能已经能精准识别所有入侵者并在瞬间发动攻击，想必此时这个人类近乎于神的时代所用的方式要更为高级。
“并不会”，卡洛斯摇头，“这里没有任何防御和攻击措施，我们无论做什么都不会令人怀疑。”
当人类从真正意义上成为共同体，所有防御和攻击行为都是毫无意义的。
当人类迎来终结，思想共通被允许拒绝，人类的任何行为都是合理的。
所以他们此时便是拿着武器去杀了总统，大家也不会有什么反应，充其量只会说一句，酷。
“不过你为什么要出去”，卡洛斯有些疑惑，他伸手指了指对面的躯体，“把它毁灭了，你的目的不就达到了？”
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就是解决提出问题的人，只要杀了他，一切都将会重新开始。
这也是他用另一半意识找到定位点将伊格尔送过来的原因。
伊格尔想，他今生真是找不到第二个能让他如此生气的人了。
无论什么时候，这家伙都把毁灭自己作为解决事情的最好方法。
上一次自作主张清除了有关自己的所有记忆，不声不响的躺进了棺材还不够，这一次竟直接要将自己扼杀在摇篮里了。
看来他还真是不在意他说的话，半点也没将他们是伴侣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伊格尔的人便是化成灰都别想离开他的手掌心，他怎么可能让他一次又一次的离开。
他有那么多的账要跟他算，想从头来过，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简直是做梦。
卡洛斯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只知道自己刚刚说完，伊格尔就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转身就出了门。
他心中隐隐约约有猜想，连忙追了出去。
一路上都很安静，也没有遇到任何人。想必是末日大家都不想工作，所以没人愿意在实验室里待着。
就在他们即将出了实验室那一刻，卡洛斯沉不住气了，“你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出去了又打算做什么？”
他现在没有任何保护人的力量，在这个即将毁灭的宇宙里，他根本不能保证伊格尔不受伤害。
他也不明白，只要杀了他就能解决的问题，为什么伊格尔不愿意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