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所有人散去, 邢筝才扑棱着从衣服里跳出来。
她哼哧哼哧从被炸得塌陷的地道里飞出来,望见一片残破。
昔日繁华精致的夏国皇宫,眨眼间只剩颓垣残壁,离乱萧条。烧焦的气味弥漫, 呛得人喘不过气。
不过还好, 她是鸟。
飞上高高的松树, 邢筝停在一根枝丫上,眯着豆豆眼远远眺望。
不远处的宫门, 停有一辆黑色的马车, 由众士兵看守着往宫外去。
邢筝啪嗒啪嗒跳了几下,这样这样伸头看。
因身形太胖,树枝不堪重负。她爪底下“咵嚓”一声,整只鸟跌到一根粗粗的树枝上, 头朝下翻了个身, 卡在枝丫之间叉巴腿。
邢筝:早知道就少吃点……
马车四壁皆黑, 小窗被一根根木杆所隔,偶尔吹进来一阵带有烟味的风。
何原颂与重伤的何原卿被死死捆住不得动弹,任凭他们再三挣扎, 都是徒劳。
驾车的两个宋国士兵听到声响, 探进头来, 笑得直不起腰:“别挣扎了,就连夏国皇帝和皇后都自刎了,你们夏国,灭啦!”
“哈哈哈哈哈,以后这就是我宋国的领土!”
何原卿狠狠剜了他们一眼,手腕捆得生疼,磨破了一层皮肉。气涌上胸口, 一口温热的血腥又溢出来。
“皇兄,”何原颂偏头问他,眼睛里的泪花汹涌,颤音在喉咙里打转,“皇兄……他们说的是真的吗?母后和父皇……”
双眼血红,何原卿狠狠咽下那口粘稠的腥甜,将眼泪生生逼回去。他朝何原颂身边挪了挪,满是鲜血的手轻轻握住他的手腕:“别担心,皇兄会保护你。”
说话间,小窗外忽传来啁啾鸟叫。
何原卿激动地正过脸,低头咬住小窗黑帘的一角扯开。
邢筝正停在窗户上,想从两根栏杆中间挤进来,奈何她太胖了,肚子卡着,怎么收腹也没用。
用牙掀开黑帘,何原卿把脑袋探进去,抬头看它:“飞鸢,你安然无恙太好了……你快走吧,我们会被送往宋国都城……也许,再不能回来了……”
他的衣衫浸染了血,湿漉漉的丧气。
邢筝卡着半个身子侧进来,一翅膀打在他本就血淋淋的脸上:“啾啾啾!”振作啊少年!
何原卿原本白净的脸如今尽是血泥,他怔怔盯住邢筝,嘴角拉下来,努力克制,嘴唇却止不住发颤。
须臾,他吸吸鼻子:“飞鸢,你是叫我要坚强么?”
邢筝潇洒地挥挥手:就当是吧!
她放弃继续挤栏杆,飞上轿子,搭了个顺丰车。
马车一路北上,八日后方到达宋国东都。
待马车停稳,邢筝飞上巍峨的宫墙,汗嘘嘘停好,观察局势。
一十八岁左右的男子,自华丽的马车上踩着太监的背下来,他勾唇笑看来人,浮夸地抖袖,双手背在身后。
这些日子,何原卿何原颂一直被绑着,只在特殊时刻被允许活动两下。
他们手腕与脚腕上的麻绳被卸下,留下一痕痕烂红的血印。
“恭迎二位殿下。”宋罂笑得像一只秃鹫,脸上的嘲讽泼辣淋漓。
何原卿将何原颂护在身后,冷冷抬眸与他对视:“宋罂。”
“留你们一命,是以彰显我宋国仁德,安抚夏国民心。”宋罂背手上前,轻蔑地扫了眼何原卿,用小拇指轻轻勾起他的外衫,啧啧两声。
他吸吸鼻子,别过头去:“大殿下闻起来真是……让人记忆深刻,来人,好好‘伺候’他们。”
“是。”
何原卿与何原颂被带入皇宫内的犄角旮旯处。那里有一间清冷的小屋,靠着冷宫,名叫冷云间。
把二人丢进冷云间,下人反手便关上门,用极大的铁索锁住,只开一个头大小的小窗给他们递送吃食。
四野垂黑。
在宋国被囚禁的日子,就这样开始了。
每日一早,低等的太监们过来简单收拾屋子,更换恭桶后退出锁门,直到翌日早晨,大门均再不开启。
犯了事的嬷嬷宫女被贬到冷宫,为二位皇子送吃食,却总会偷摸吃掉些肉,只留下一点点饭菜给二人。
邢筝每日便寻些果子来放到小窗子边,保证两人还有点营养。
唯有她的翅膀,扇出冷云间一圈又一圈的温柔。
何原卿肉眼可见地消瘦下来,他的皮肤渐渐变得惨白,眼下的黑眼圈也重了许多。
他还坚持鼓励何原颂,每日和邢筝说说话。
但许是夏国国灭的悲愤、父母双亡的痛楚、身陷囹圄的无奈太难排遣。每到深夜,邢筝便能看见十三岁的孩子在角落里蜷成一团,仰起头,双目无神地望那小窗投下的依稀月光。
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能在想怎么破局,可能在想未来如何,也可能,只是单纯地想母后父皇了。
少年坚强却也脆弱。
何原颂哭泣时,他总能在一旁安慰他,说出许多漂亮话,为他画下一个又一个大饼。
“我们一定会出去的。”
“你放心,皇兄一定保护你。”
“夏国会回来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可当世界静谧,好似只有他一个人时,他会瑟瑟发抖,会把自己抱得紧紧的,默默流泪。
原来,何原卿下颚处,是没有痣的。
但这样的日子过了三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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