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yfair.”
喻子翔耷拉着眼皮, 微微皱眉,低声说了一个词。“Mayfair.”他深吸了口气,马上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比之前更低沉。
Mayfair.
那是个……很fancy的区, 是伦敦乃至全世界最fancy的区之一。喻子翔在那也有房产。
至少她当时得到了很好的医疗服务。他有些讽刺地想。
他再抬眼时, 碰到的依旧是一双坚定的明眸。
坚定很重要。
喻子翔小时候踢球, 位置在前场, 老教练们总是说, 你他妈得让后卫怕你,得让门将怕你, 你的目光要像岩石那样。他逐渐长大后, 位置去到了后场,教练们还是说, 你得让进攻球员怕你, 得让他们知道轻易从你这里过去不得, 如果你有一点怯懦,你的目光都会暴露你的想法。
他从小就是个tough lad(硬汉), 不仅是在球场,在生活中同样如此。如果有人假设他是一个好欺负的亚裔,那些人已经吃过亏了。
喻子翔试图往那双眼眸的更深处探究。这听上去无论如何都是有点悲伤的事情, 那么, 那里, 她的眼眸里理应有一点哪怕一点类似悲伤的情绪。但他并未找寻到。
她眨眼,缓慢地, 睫毛颤动。
他们仍然握着彼此的手。
喻子翔紧了紧握着她的那只手,他们手心都出汗了。他的另一只手则去到了她的面庞。
“顺利么?过程……痛苦吗?”他的声音很轻,他并非觉得她一碰即碎, 她不是那样的女孩儿,就像她的格莱美获奖感言里说的,她找到了她的力量。她此刻的目光也证明了这一点。但他是一名男性,他很了解女性的身体,他又不可能真的了解。他无法想象那是什么样的历程,或许不仅是他,没经历过的女性也不可能清楚。
朋羊抿着唇蓦地笑了出来。
她摇了摇头。
她确定怀孕的B超并不是在Mayfair的那家诊所做的,是在另一个免费的Walk-in诊所,就在泰晤士河畔。干净、安静、设施齐全,且注重隐私保护。
最初拿着验孕棒的惊慌过去之后,她冷静了下来。她只有一个选择,她也已经做了那个决定。但当肚皮的清凉蔓延,她还是紧张了。她于是尝试跟那个看上去不算很和善的医生聊两句。
“这是我的第一
次。”她故作轻松地说。可能是废话,她这个年纪,怀孕好几次的可能性也不大。
医生没有看她,没有搭话。
“是个意外,我需要流产……”她继续尝试说点什么。
医生瞄了她一眼。很不明显,但的的确确是有点批判的目光。
那时朋羊心中的惊讶实际大过了不适。
她本以为面前这个年长的女性哪怕没有几句安慰的话也会给她一个安慰的微笑。很多人都乐意在这样的场合奉上一个安慰的微笑的吧,哪怕是虚假的。医生没有。事情是,那个英国医生在整个过程中都冷漠而职业。
后续与朋羊在网上查到的和在学校咨询到的差不多。正式进行药物流产不会在这里,且需要提前预约。预约的时间和地点当天无法定下来,之后会有电话与邮件通知。她可以确定的是地点会在伦敦二区之内,依据她提供的她的地址,时间就在这一周,由于药物流产的时效性。
朋羊离开诊所以后,仔细想了想医生的反应。她的推测是:那个医生的性格大抵就是这样,她应该见过太多她这样的女孩儿了,而医生本身对堕胎的态度可能偏向于反对。
至于朋羊那一刻的心态也无非是想在陌生人身上寻找一点安慰。她一个人在异国他乡面对这种事,多多少少有点害怕。可这是有点可悲的。
几天后,她去了Mayfair的那家诊所。
从外观上看,那更像是高档私人住宅。
她从里面出来时,嘴里含着药片。
她回到家,躺到床上。几个小时后,绞痛开始,持续了多久她不知道,她后来去了洗手间,持续了多久她同样记不清了……
一切都很顺利。
那晚之后,她的生活如她所愿回到了正轨。
新闻里报道,DHSC(英国卫生和社会保健部)发布的数据显示,英国每年有超过二十万女性堕胎,20-24岁的占比最高。
学校里有反堕胎的社团,也有支持堕胎的社团,两方的理论和标语看似各有有道理之处。
比如一个慈善机构的发言人就说:“每一次堕胎都代表了我们的社会未能保护胎儿的生命,未能为意外怀孕的女性提供充分的支持。”(援引Clare McCarthy)
比如新生周时,支持堕胎的社团会打出:【我的身
体,我的声音】这样的标语。
朋羊支持的是女性自由支配自己的身体,且对其负责。
感谢伟大的避孕措施和合法安全堕胎的发明和产生,但即便如此,女性仍然承受着更多的风险。这也不是公平与否的问题,大自然造就了两性不同的身体结构,赋予了不同的意义。
“很顺利。而且,所有一切都免费,well,这么说或许不准确,作为一个曾经的留学生,我也没少给内政部,NHS和大学交钱嘛。”朋羊朝那双温柔的眼眸微笑,开了个玩笑。她进而又想,无论如何,她都应该感谢父母——毕竟她从来没有助学贷款的烦恼,要知道她不少英国同学毕业后还背着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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