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景峻突然笑了, 他抬头和景玥对视,眼底尽是讽刺,“皇叔不是一直想杀了朕么?怎会对朕失望?”
他扶着木椅缓缓站起, 摸着脖颈处的勒痕, 神情是绝望后的癫狂, “皇叔不让我的手沾血的方式便是摄政不放权,便是将我当作宠物一样圈养在深宫,便是七年前恨不得掐死我?”
琪玉在一旁听不下去, 他叹口气,好声劝道:“圣上,王爷他摄政不放权是有苦衷的。朝中文官当政, 是非善恶没有绝对的评判标准, 贪污之风盛行......这些事情, 如今的您还不具备独立应付的能力。王爷他一直都在为您清扫盘虬在朝中的毒瘤啊......”
“朕乃一国之君, 为何不能治国理政?”景峻猛地转身, 抬手指着琪玉, 他厉声道:“安王结党营私,将你一步一步培植到如今这个位子, 你自然只会向着他说话!”
烛火晃动了一下,将景峻的身影投射在屏风上,窗外雨声飒飒, 他来回打量着景玥和琪玉, 连连点头道:“好, 好得很,你们一个两个都向着景玥......朕孤身一人,朕做什么都是错的......”
猛地提了口气,景峻抬手指向景玥, 话说出口便有些声嘶力竭,“我就是要折磨陆逊,朕杀不了你,可朕还有权利杀了——”
“景峻!”景玥似是被触了逆鳞,他暴呵一声,欺身上前,狠狠地攥住景峻的肩膀,五指握紧,一阵骨骼“咯咯”的收缩声便在厅中响起。
叔侄二人对视,看向彼此的目光中都是满满的恨意,灼热的呼吸扑在他们脸上,被裹着细雨的秋风吹散。
“你非要逼着我谋反么?非要教我——”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景玥闷哼一声,他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看向肚腹。
一串血珠沿着绛紫色的衣袍滚落,像南国的红豆一般,将厅中的烛光都收在了里头,脆生生红的炫目,冷白剑尖隐没在衣裳里,猩红一片。
景玥回头,陆逊披着外衫站在身后,半张脸颊隐没在烛火的阴影中,那双眸子没有之前的清澈明亮,而是盈满了仇恨。
琪玉惊叫一声,不明所以地僵立在原地,守在外头的张桓和赵楹闻声破门而入,见着厅中的情形都是一愣。景峻也变了脸色,他探手到景玥肚腹,胡乱摸了摸,却捧了一手的血,景峻张了张口,神色古怪地看向陆逊。
厅中陷入一片诡异的冷寂,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众人都愣着没有动作。
“呛啷——”景玥忍痛,反掌拍断了刺入自己胸腹的清风剑,与此同时,张桓和赵楹将判官笔和暗器握在手中,纵身跃起,朝着陆逊攻去。
“赵楹张桓退开!”景玥厉声呵住二人,他迅速转身,抬起右手将陆逊拍晕,尔后将人护在怀中,目眦具裂,拼了力气喊道:“别杀他!”
这一声耗费了他大半气力,景玥气息不稳地喘了几口气,踉跄着跌坐在木椅上。
他脸色惨白,额头布满冷汗,双臂却仍旧死死地抱着陆逊,“别、别杀他,沈舟在么?带陆逊回屋,好生......好生看着......”话说到后边,气息越来越弱,景玥强撑着身子,用沾满血的手轻抚上陆逊的侧颊,涣散的瞳仁中浮起一层悲戚,“逊儿......本王等你回——”
最后一口气终是没提上来,他偏头猛地咳出一口血沫,一道血线顺着唇角滑落,头一歪,便靠在了陆逊肩头。
“皇叔!”景峻瞳孔骤缩,他推开张桓赵楹二人,扑上去一把将景玥抱住,扭头朝外头嘶叫道:“太医!召太医——给朕将长安城中的大夫都抓过来!快——”
他哆嗦着去掰景玥攥着陆逊的手指,一声一声地唤着“皇叔”,眼泪抑制不住地往下淌。
景峻恨景玥,恨他事事都束缚着自己,恨他儿时对自己的虚情假意,恨他七年前狰狞着面目要杀死自己......可既是如此这般恨到了骨子里,他也从没想过要杀景玥,从来没有!
他发了疯一般,将陆逊从景玥怀中撕扯开,尔后跪坐在景玥面前,用手去捂他血流如注的伤口。
“不是这样的,景承珏,不是这样的......朕没想让你死。”景峻哽咽,他道:“朕就想将你幽禁起来,朕不想杀你的。我给陆逊种附骨针,也只是想让他偷出山河令,找出你谋反的证据......我若是想杀你,早在平江时就直接命令陆逊暗杀你了。朕这辈子除了那个人,就剩下你了......朕找了那人七年,一直找不到,朕只有你了......”
他的心乱作了一团,玉冠摔在地上碎成几块,衣袍上沾着鲜血,没有帝王该有的威严,只剩下一个还未加冠的少年的胆怯和慌乱。
陈太医一路踉跄着被拉扯进了厅中,便瞧见满地的一片狼藉,圣上跪在椅旁,双手紧紧揪着摄政王绛紫色的衣袍。
“快打桶水来——”
陈太医扑身过去,将景玥从木椅上拖下来,平放在了地上,尔后反手将药箱倒开。
“哗啦——”,里头的银针、镊子、药膏等尽数散在了地上,陈太医敛了眉头,从里头翻拣出一枚小小的匕首,搁在烛火上燎了燎,手起刀落,刺入景玥肚腹。
血肉翻出,露出断在里头的剑刃,陈太医一面缓缓抽刀,一面将镊子探入,猛地一拔,登时便有血污溅出,洒在景峻的脸上。
景峻顾不得擦,只死死盯着景玥,薄唇泛青。
有太监连滚带爬地提了桶水进来,陈太医抖开裹着银针的布帛,捏了根银针在手上,尔后抬袖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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