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皎在看到信的那一刻就明白了,他改了道去往天水九州, 回了一趟唐家。
“少主。”侍者一见着他就立刻跪下行礼, 他看也没看一眼。
唐家的先祖是追日而死的巨人, 死在神龙树下,后人相信神龙树中寄托着先祖的灵魂, 于是世代虔诚供奉。唐皎走过神龙树,树上挂着些祈福用的天香,绳子有些长, 轻轻打在了他的肩上,不远处, 侍者将大门层层拉开,家中似乎早就收到消息他要回来。
唐皎直接往祠堂去, 他父亲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唐皎在门口站定举目望去, 唐家家主正在祭拜先祖, 他抬起手将香靠近燃烧着的鲛烛,等烟冒出来,他用手轻轻扇了下,待烧红了, 他再将香插入灰鼎中。
唐皎看了那黑色的背影一会儿, 他解下了背着的剑, 将手里的鞭子随手一扔, 他走进去, 从香案上拿起一盒新的香拆封, 点燃, 他面对着唐家列祖,抬手举起香。
寂静的祠堂,光从屋外照进来,将屋子一分为二。两个人各自祭拜着先祖,谁也没有去打扰谁,一左一右,影子偶尔交错,屋子里只有不时响起的脚步声。
“吃过早膳了吗?”
“一路跑回来,哪里顾得上。”
“我命人做了些简单的吃食,待会儿去小阁楼里吃点。”
“再说吧。”
唐皎在右边的蒲团上垂手坐下,对应着中年男人在左边恭谨地坐着,光照进来,一条线正好落在两人中间,而两人对面则是默然观察着的先祖。
唐皎道:“所以你早就知道了?天都府灭门是紫微宗与太元宗一起做的。如今紫微宗又被太元宗所灭,就一颗珠子,这是要全灭了四大宗门?”
“在你眼中,那只是一颗珠子,在别人眼中,那是登仙化神的捷径。”
“登仙化神?这是说长生不老,千秋万代?”
“你不想吗?”
“假若一个人活上一百年,在这个世上遭一百年的罪还不够吗?照我看他们真是吃饱了撑的。”
“你从小爱想些乱七八糟的,太多愁善感,这就是你会被那个叫云玦的修士打败的原因,若是你专心修行,你本能够做的更好。”
“我是真的觉得没意思。”
“你让我很失望,若是你母亲还在的话,她也不会想听见你说这些话。”
唐皎侧了下头,好一阵子没说话,最终他无声地轻笑了下,抬起头看向那块熟悉的牌位,“我爱她。”
“圣人无情,修行者应当抛去杂念,你太软弱了,你母亲说的对,她不这么做,你永远离不开襁褓,你要记得她为你做的。”
“我爱上了一个人。”
话音落下,屋子里忽然一片寂静无声。
唐皎抬起一只手,抵住额头,“很多年了,我从没和人说起过这件事。我做出了选择,我放弃了,我不适合爱一个人,我一直说服自己不要认命,但到那一刻为止,我忽然想,就这样吧。人生来就是这么痛苦的吗?我想了很多年,多少想明白了些,确实如此,人生来就是这么痛苦的。而我能做的,就是让这些痛苦不要再延续下去。”
良久,耳边有声音传来,“你想得太多了,多将心思放在正事上。你从前不会这样。”
唐皎慢慢地放下了按着额头的手,他重新抬起头,柔和的烛光照在他的脸庞上,朱红的衣领轻轻浮动着,他一直在笑。
唐皎道:“那行,我们说正事。重新谈谈那封信。一颗真假都不知道的珠子,先是弄死了天都府,又弄死了紫微宗,你既然早就知道这些事,为何不早点说出来?”
那封信送到的时机太微妙了。他之前伤好后执意要回天衡宗,唐家就极力反对,他刚一找到那女鲛顺势要去查鲛珠,唐家的书信就来了,从不问事的唐家家主亲自出面,摆明了是制止他继续查下去,所以他才会回来唐家。唐家明显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看在眼中。
“这是四大宗门自己为了争夺龙珠闹出来的事,我已经告诉了你,从头到尾只有他们自己在明争暗斗。”
“那么那些鲛珠与女鲛是怎么回事?”
“这些事情都与你无关。”
“有人在背后操纵这一切,引得四大宗门内斗,目的是灭了四大宗门,你早就知道?”
“这是四大宗门自己的果报,他们做下了的事情,欠下的债,如今有人找上门要问他们讨回来,这也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你果然全都知道。”
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吹倒了香,唐家家主抬起手将其重新扶好,“从前有一阵子流行种说法,称呼道宗为江湖,我很喜欢这种说法。你知道‘江湖’这二字怎么解吗?活水流动起来,便成了江湖,千万年来,江水奔腾不息,你看今日的江湖还是与昨天一模一样,却不知道你今天所见的已经不是昨天的那片水。”
“道宗翻腾来去,朝天宗灭了又起,四大宗门由盛转衰,这就是江湖流水,水永远是流动的,无论掀起什么样的水花,永远是转瞬即逝。而真正不变的是什么,是江湖背后的山。古有三山五岳,今日依旧绿树红花,那是真正的不变。”
“四大宗门是江河,唐家要做的是高山,山不会去管流水里的水花,这是高山之所以是高山的原因,也是唐家之所以长盛不衰的原因。”
唐家与四大宗门的关系并非是一体相关,而是此消彼长,四大宗门陷入混乱,对唐家来说,是一桩好事,这正如当年唐家选择扶持天衡的原因:制约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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