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凤仪所居乃安泰殿。
顾绫随着顾皇后到安泰殿,脚步便停了片刻,随即不动声色地随她走进去。
此刻,离她上一次踏进这个地方,已隔着一生。
这是她自小长大的地方,里面每一个角落都有她玩耍过的踪迹。可事到如今面对着一砖一木,涌入脑海的,全是顾家那场照亮了整个京城的大火。
前世谢慎登基后,册封沈清姒为皇后,盘踞安泰殿,给这座宫殿,添上沉闷的色彩。
安泰殿,安泰殿,没了安泰殿的庇护,顾家便不再安泰。
竟是一语成谶。
进门后,顾皇后屏退左右,屋内只剩下姑侄二人,她回头看着顾绫,声音温和:“阿绫,昨日本宫听闻你在宝华殿和阿延待了一下午?”
宫中皆是姑姑的眼线,顾绫未曾瞒着她,点头道:“是。”
顾皇后久久不语,目光落在她身上,复杂莫测,当她露出这样的眼神,总会无端端地有几分哀凉。
顾绫抬起头,怯怯与她对视,小声喊:“姑姑?”
顾皇后道:“阿延容貌俊美无伦,年轻女子受他蛊惑实属正常,便是本宫,亦曾有过少年慕艾之时,何况你正当妙龄。”
顾皇后未曾责骂她,只是语重心长地教导,“阿绫,你记住姑姑的话,你将来是要做皇后的,你的夫婿,只能是这天下九州唯一的君王。”
不知为何,她的声音有些哀伤。
“阿绫,身为顾家女,这是你的职责。”
顾绫低头讷讷:“姑姑,我知道了。”
她一直都知道。生在顾家,长在顾家,受尽荣宠,顾家给予她的一切,都需要她用自己的婚姻来还。
顾家对她的期许就如同对姑姑,哪怕做不到执掌朝纲,也要把皇后之位坐稳,保住顾家满门荣耀。
前世她没能做到,今生若仍旧看着谢慎登基,便是重蹈覆辙。
顾绫抬起头,与顾皇后对视,心底蓦地生出一股勇气,这股勇气就像从骨髓中生发出来的一般,引着她开口:“可是姑姑,我现在不喜欢谢慎。”
顾皇后将头上的九凤金钗拿下来,放在桌案上,叹息道:“阿绫,你不要任性。”
“当日你说喜欢谢慎,本宫与陛下才为谢衡择亲,如今婚事已定,陛下金口玉言,再无更改的可能。”
顾绫心口一梗。
换言之,她只能嫁给谢衡或者谢慎。谢衡婚事已定,她早没了选择的余地。除非让姑姑彻底抛弃谢慎,否则她必须要嫁给谢慎。
这门亲事,由不得她做主。
顾绫低头,讷讷道:“姑姑,我没有别的选择吗?”
顾皇后怔了怔,仔细打量着她。年轻美丽的侄女儿低着头,有种莫名的伤心,教人不忍心拒绝她。
她一生无儿无女,唯有这个侄女儿是她一手带大,亲密无间,犹如亲生女儿。
若是有别的法子能保住顾家满门富贵荣耀,她也不想让阿绫的一生如她这般,困守深宫。
“阿绫……”顾皇后迟疑了片刻,握住她的手,“你是否心底有人?是阿延吗?”
顾绫摇头,眼泪不听话地掉下来,长长的睫毛沾了泪光,可怜的很。她哽咽道:“姑姑,我、我不喜欢谢延,只是不想嫁给谢慎。”
“他做了对不住你的事?”
“不曾。”顾绫看着顾皇后紧紧蹙起的眉头,心底一揪,无法形容的滋味儿弥漫上来。
她拿手背擦干眼泪,摇头道:“姑姑当我没说吧。”
她不能让姑姑为难。如今无凭无据的控告谢慎,就算姑姑信了她的话,又能如何呢?
姑姑再怎么执掌朝纲,这天下真正的主人仍然是皇帝,她做不得皇帝的主。
皇帝是谢慎的亲生父亲,与她顾绫并无半分关系,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会向着谁,不言而喻。
拿不出证据,只能让姑姑和她一同生气担忧,做困兽之斗。
与其现在苦求姑姑,不如早日捉奸成双,让皇帝知道是谢慎先对不住她。唯有这样,姑姑才不会被她连累。
顾绫低下头,“姑姑,阿绫任性,让你担心了。”
顾皇后轻轻叹了口气,支着额头靠在软榻上,盯着她红肿的眼皮,许久不语。
她自小养大的女孩儿,哭的这样难过,她怎么能忍心逼迫呢?
过了半晌,她轻柔的声音响起,在室内振聋发聩,“你若喜欢阿延,倒也不是不可。”
顾绫愕然抬头。
“都是一样的皇家血脉。至多与陛下多斡旋二年,总能成事。若换了别家的儿郎,那断然是不成的。”她语气幽凉,闭上眼睛挥了挥手,“你回家去,好好想想吧。”
顾绫怔了半晌,忽而泪如雨下,低声道:“姑姑……”
已是哽咽不成声。
姑姑疼爱她至此,宁愿为她忤逆皇帝,此等恩情,她怎么还能任性呢?
这是她的命。享受着高贵出身带来的优渥生活,就注定要为此付出代价,只要不是谢慎,什么都好说。
她一人的幸福并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
皇帝的几个儿子,与她年龄相仿的,唯有的谢慎谢延谢衡三人,谢衡已经定亲,谢慎为人暴虐,算来算去,竟只剩下一个谢延。
顾皇后起身,拿着帕子为她拂掉眼泪,沉静道:“顾家的女儿,不能轻易落泪。”
顾绫哽咽点头。
顾皇后笑了笑,将桌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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