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慕鸿从来没有喝醉过, 因为她不敢。可这次在海上,她没想到王提举的十八年陈酿绍兴女儿红这么醉人,竟然三杯把她喝成这样。醉酒之后是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之后是倒头就睡。段慕鸿这一睡, 一下子睡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
说日上三竿其实也不准确, 因为这一天,海上起风了。
段慕鸿揉着眼睛坐起来, 宿醉带来的头痛让她脑袋几乎要裂开。浑浑噩噩的扭过头去, 她一睁眼就对上了傅行简亮晶晶的一双大眼睛。段慕鸿吓得打了个哆嗦“啊呀”了一声,一气儿的往后退。结果一不小心退太狠了, 咕咚一下从床板上翻了下去。
段慕鸿:”········“
费劲巴拉的把自己收拾好, 她又揉了揉眼睛, 板起面孔瞪着敞开前襟露出一大片胸膛的傅行简道:”你怎么在这儿?”
傅行简贱兮兮的看了她一眼,做作的哀叹一声道:“你把人家关在你房里不让走,又把人家困在你床上一整夜,你还问人家怎么在这儿?段朝奉,你怎么那么没良心啊?”
“众所周知, 我没有心。”段慕鸿说。她一边换了件外袍一边看了傅行简一眼:“这话我没记错的话,还是阁下说的。”
“啧, 又来了, 我跟你讲, 你一醒酒就变得特无聊,还不如醉着。”傅行简说着, 灵巧的一翻身坐起来。顺手把自己前襟拢上。“哎, 我可是一个老爷们儿站在这儿,你就这么换了件外袍,你不别扭?”
段慕鸿又看了他一眼:“心外无物, 心不见则眼不见。”
傅行简认栽的点点头:“行行行,您伶牙俐齿——心学学的真不错·······哎哎哎!雁希你等等我,我腰带还没系上呢!”
段慕鸿洗漱整理完毕,走到甲板上。她眯起眼睛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口中喃喃道:“这马上就是一场大暴雨啊·······”
“是啊,阿文他们一大早就开始为躲避风暴做准备了。他们有经验,咱们这船也不大。大爷不用担心。”有顺从后面走过来道。一边递给段慕鸿一块干粮。段慕鸿也不挑剔,拿过干巴巴的饼子啃着,一边手搭凉棚向远处看去,同时问有顺:“船现在走到哪儿了?”
“阿文说是到了一个叫什么鬼眼礁的地方。过了这个地方,去暹罗的船和去吕宋的船就不能同行了。他们得偏一下船往西走。咱们得南下。”
“他经验丰富,听他的。那这样的话,得赶快把傅朝奉送回他的船上了。不然咱们把人家的老板扣留,可不是待客之道。”
主意已定,段慕鸿便掉头回舱室去找傅行简,要让阿布划舢板送他回那边船上去。然而,傅行简却是耍起了赖。
“你把门关上,我有话对你说。”傅行简道。段慕鸿警惕的看了他一眼,见他神情正经,于是一言不发的转过身去把身后的舱门关好,回过头来对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可以开始说了。傅行简却道:“你离近点儿,我嗓子哑了声音小。”
段慕鸿又走的离他近了一些,然而依旧充满警惕。傅行简抬头望着她苍白的脸,忽然一伸手把她拉过来抱了个满怀。他把脸埋进段慕鸿的衣服里,声音闷闷的道:”雁希,我今儿这一走,是不是又要好久都见不上你了?“
段慕鸿本来想把他推开,可是一听他这语气可怜巴巴,她又不忍心了。于是叹口气,抬手摸了摸傅行简的头顶道:“见我做什么,见我气我吗?”
傅行简把头抬起来仰望着她诚恳的说:“我以后再也不气你了。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雁希,以前是我混账,总想着自己,总觉得自己在咱俩的问题上受委屈,却从来没为你考虑过什么。是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段慕鸿皱了皱眉,低头看看傅行简,又仰起头想了想,最后望着傅行简道:“我昨天晚上喝多了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好,现在我重申一下,我喝醉时说的一切都不算数,都是假的,你别当真了。咱们就像先前那样,挺好的。”
傅行简又把头埋进她衣服里:“你又开始胡说八道。”
段慕鸿承认自己是在胡说八道。在她的人生中,她遇上过很多问题。可在这成堆成堆的问题里,绝对有一道她永远无解的题,叫做傅行简。
傅行简永远都能一举打碎她精心构建好的硬壳,闯进她原本平静的生活,无论她躲得多远,把壳堆的多厚,他总能打破它们,冲进来,然后把一切都搞得五颜六色。
段慕鸿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开心还是该难过。她应该躲开傅行简的。为了那些麻烦,那些背叛,那些不诚实。她也确实努力躲开。然而事与愿违。傅行简不仅仅是她面前的一道题,还是一个咒,一个也许诅咒她终生不幸,也许诅咒她平安喜乐的咒。
“我没有胡说八道,时候不早了。你该走了。”段慕鸿冷静地说。“再不走,你们的船就开了。你难道准备留在我们船上当船工吗?我不会多给你的碗里放一只螃蟹。”
“我愿意在你的船上当船工。”傅行简把脑袋在她的衣服里蹭来蹭去,像只什么霸道又忠诚的小兽。“只要你让我留着,我可以帮你的。你不是要去吕宋吗?吕宋很远,我可以陪你!”
段慕鸿不说话了。傅行简忐忑的望着她,怀疑她在思考。然而过了半晌,她还是说:“不行,船上的物资不够多带一个人吃饭。”
傅行简简直要欲哭无泪。他变成了深陷在床上的一颗白萝卜,同拔萝卜的段慕鸿之间展开激烈斗争。斗到最后,拔萝卜的人很累,萝卜也很累。于是拔萝卜的人走出舱去,让一群看热闹不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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