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小狗嚎叫,偶尔逗着玩可以调剂,但要是闹得太凶太没分寸,他也要修理畜生到听话为止。
方征听得出这就是线了,他压下满心的黑色怒火,把所有的恨都憋成心中的毒汁,总有一日要变本加厉报复回去,大丈夫能忍胯.下之辱……
外面传来了走动喧哗声,大家都按照吩咐,太阳升起之前起身,准备出发了。
出发之际,方征要背一个大包袱和那把剑,子锋身上则是背着弓箭和一柄大钺。方征相信子锋身上还有其他小匕首,不嫌累得慌。
然而方征还是觉得整件事有不对劲的地方。
让这些没战斗力的女人们去参与对战奴部落的夹击,怎么看都非常没效率。
方征隐隐觉得抓到什么可怕的线头,但还没想明白,就被另一幕转移了注意力:预备出发的女狩们正在补充食物,有不少人继续进食昨天的蛇肉宴,在篝火的灰烬里焐热肉,她们的手都被灰染得黝黑。
黝黑?
方征站在篝火灰烬边,昨天烧了一整夜,把地面都烧薄了一层,形成一个浅凹。方征用丢弃的鹿角扒开灰烬、翻搅泥土,扎到大约三寸深的地方,末端翻上来一些黑渣。
这不是烧透的渣滓。这是煤矿碎屑。
方征悚然望向周围环绕莽浮森林的大山,如果这里面有煤层……
如果只是为了把这些女人驱走……那么要带她们去哪里呢?
还有那天闯进来的兕,那么大的猛兽沿路都没人注意?
是否可以推测战奴部落已经被灭掉?所以没有了人为的屏障?
是被子锋砍瓜切菜般灭掉的?又或者是被外围的虞夷部队灭掉的?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既然战奴部落已经被消灭了,眼下召集这个村子里所有的村民离开,又要去做什么?去对付的又是什么敌人?
子锋效忠的虞夷大国,是否懂得煤矿的价值?造成那天沼泽地陷的下方巨大疏松空洞,又究竟与之有无关联?
走出门时方征回望了一眼,广场上大蛇尸体的灰烬依然在冒着寥寥烟尘,白奎涂抹的公社在灰蒙蒙的天色中显出轮廓。婴儿被埋在了石床的下方,留有空气出入口,剩下只能自求多福。所有女人统一背着食水,手持一把简陋的武器,离开了生存的地盘,走上了与宗主国为敌的道路。
子锋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两位长老殿后。一行人向东行进。
昨天方征没有在广场上听训,此刻看到这些女人们,每四个人被分成一个小队,配置不同的劳动工种,指定了分工、行军次序,具有了简易军队行伍的雏形。
听说她们昨天谁都没有出错,全都齐整地完成子锋的吩咐。
但方征没有被安排分队,子锋让他跟在自己身边,方征就在队伍里窜来窜去,子锋不予理会,只是时时投去冷然一瞥。
方征刚在这个世界苏醒时,脑海里就有零碎的关于这附近战奴部落的讯息:正东方有最近的一个。
战奴部落比生产部落过的生活更黑暗。大约有五百人住在一个战奴部落中,全是男性。他们很多人从小都吃过原生部落为方便养活而下的痴呆药,变成了行尸走肉般的智障,只具有兽的本性。但也有一部分战奴是正常的,却要生活在那种环境里。
宗主国不给战奴部落的人任何自主的权利,平均五名战奴配备有一名奴监,奴监相当于看押者。都是巴甸本国人,掌控着武器、药材、粮食等一切生活资料。奴监驻守在战奴部落里,每隔一年轮换一次。他们控制并指使战奴做一切事:围猎、劳作、祭祀,建造……
很多战奴都营养不.良,但依然要没日没夜地劳作。有时充满了生命危险、要牺牲几百人才能击败一头大型野兽;有时候建造城池或祭坛会累死;为了保证战斗力,在非农时季节里还要训练;大型祭祀时会被如蛇等猛兽吃掉;日常里生病更是死亡高发原因,他们不会被轻易施舍药材。
战奴们吃饭、穿衣、睡觉场地等所有最基本的生存资料都不拥有,都是奴监来分发和安排,像是被圈养的家畜。有时候年收光景不好了,还要把战奴充作口粮。绝大部分战奴都是像绩六她们这种生产部落的女人们生出来的。宗主国不允许战奴去找女人传嗣,只有巴甸国的男人们可以享用女人。但只有双亲都是巴甸的才能成为巴甸人,如果母亲是战败部落的,生下来的婴儿只能作为战奴。
方征心想,这是一个黑暗的时代,野蛮、愚昧、残忍。
他望着行进队伍最前方,子锋的武器被逐渐亮起的天色渡上锋锐的金光。方征又想到了能操控大蛇的蛇巫,若用后世学科分类,工业和化学的发展程度已经有了突破,却都只掌握在寥寥者手中,用作征伐和镇压。
三皇已隐,五帝未明,既然之前子锋提到过禹,那么“垂拱而治”“民风淳朴”的尧舜贤王时代,已经过去了吗?真的有那样美好如桃花源般的王域吗?方征听父亲分析过,不完全相信魏氏曲笔的《竹书纪年》对贤王的丑化和对上古血腥真相的揭发。诸如舜把尧囚禁,然后自己篡位等描述,着力在对“正统”的颠覆,仍然是礼教出现后才会拥有的掩盖意识,真假不明。
这个时代,礼教未成,人心未化。人与兽一线之隔,甚至没有完全分开,跋涉辗转只为了生存。什么正朔之争,大抵离得还远。但贤王们既然被歌颂,肯定是有些过人之处。既然已经迈入了文明的门槛,有了宾客、外交和礼仪,那么在这个时代,是否看得到吉光片羽的希望呢?
方征中途悄悄跑去问藤茅:“你觉得那天为什么会有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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