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药园的路上,佟因跟随着越来越沉默的人流,路过曾经走过的地方时,她见到陈琳一家的尸体。
一家三口蜷缩着紧紧拥抱在一起,身体被冻成了紫黑色。
佟因带着小白,给他们一家挖坑埋下,然后继续往回去的路前进。
回去的路一样艰难,寒冷来袭,队伍中的流民脊背对着天,好像能透过衣衫看见底下一节节凸起的脊椎骨,他们瑟缩着挪动,最后撑不住便脸朝地砸下,被后面的人面无表情绕开。
无数人陆陆续续倒下,越走人数越少,看到药园的时候,佟因筋疲力尽。
一路蜿蜒过来的队伍继续在沉默中往前,她躲开流民四处乱飘的目光,打算带着小白偷偷摸摸绕到没有人的方向进药园。
绕过去后确实没有人,只有被剥光衣服的尸体。
其中一具“尸体”还有呼吸,就倒在药园结界前,张着嘴奄奄一息。
佟因捏着药园的门牌,垂眼睨着这具“尸体”,一个浑身是伤的成年男人,体格健壮身材高大,明显是受伤倒在这里,被路过的流民扒了衣物。
“他还活着,”小白蹲下身,从储物袋翻出来被子给男人盖上,又探了探脉搏气息,“但是快死了。”
小白扒他的脸左右看看,回头问佟因:“要把他带进去吗?”
不知道是见得太多麻木了,还是铁石心肠,佟因没有生起要救人的冲动:“不能带进去。”
一个身份不明的男人或许会是祸害。
小白点点头起身,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那我们进去吧,别管他了。”
佟因用门牌把结界打开一个门大小的洞,往前走了两步,听见那个男人一声呢喃:“冷……”
她脚步停住,望着繁茂的药园,脑海里划过陈琳一家的下场,她闭上眼,最终呼出一口白气,对小白说:“把他拖进来放在树下,不要带上竹楼。”
结界内温度适宜,再给他盖张被子,起码冷不死。
更多的她没办法,现在世道不太平,她不能拿她自己还有小白的命去赌。
男人被小白套上衣服丢在蘑菇伞下,在旁边放水和食物任由他自生自灭。
在小白休息时,佟因会在楼上盯着他,起初几日他好像死了,她担心尸体会发臭下去看过几次,发现没死又回到楼上。
三日后,男人才迷迷糊糊爬起来喝口水,又倒下睡过去。
佟因打算等那个男人能站起来离开后,出去打探李追玦的消息,但他一直没彻底醒来。
第四日,她在药园里浇灌的时候,感觉一道强烈的视线刺在她背上,她扭头,对上靠坐着蘑菇的男人视线。
他长相比较成熟,脸上棱角分明,眼角眉梢写满寡言少语,自她回头后,他目光死死凝在她脸上,目光虽锐利,但更多是探究,并无攻击性。
佟因放下木瓢沉思片刻,保持一定距离,道:“不用谢我,是你自己救了自己,离开不需要打开结界,你直接走出去就行。”
她没有要探究他身份和经历的意思,有时候什么都不知道才能遵从本心。
他视线再深下去,没有反应,若不是一脸病容,会是个很有威慑力的人。
佟因想:或许他是个哑巴。
她跟他无声地对视,在他忍着伤痛缓缓站起来,又靠近的时候,警惕让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他视若无睹,反而接过她丢下的木瓢,默默无言地给花草浇水。
他伤得不轻,一举一动会让他眉头紧皱,冷汗滑落,他没有喊疼,一言不发地替她把整个药园灌溉完。
佟因暗示他几次要是可以走动就离开,他好像没听懂言下之意,但也绝不逾越,每日就安安静静在蘑菇伞下坐着,像个孤僻症患者。
她对他多了一种猜测:或许不仅是哑巴,还是个聋子。
一开始她很警惕,跟小白轮流守夜就怕他做什么,可他一连数日一动不动,几乎变成化石。
偶尔她下去药园闲逛的时候,他会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望着她。
“外面的人们人人自危,姑娘不担心魔子打来?”
男人开口的时候很突然,她正爬到蘑菇上眺望着远方,药园距离道城很近,那边似乎关闭了进入的通道,流民越聚越多,在药园不远的地方守着一大片,密密麻麻。
她在想这个男人到底什么时候走,她可以出去寻一下李追玦的信息,了解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他在下方仰着头突然说话,险些把她吓得掉下去。
好似观察她许久,终于找到开口的价值。
“道城就在附近。”佟因不敢暴露她跟李追玦的关系。
他嗓子似乎受了伤,沙哑得刺耳:“你住这?”
“算是。”她模棱两可道。
男人嘴角一抖,似乎要说什么,最终全数压回嗓子中,变成不咸不淡的一句:“敢问姑娘名讳。”
“我姓白。”佟因瞥一眼竹楼,小白已经伏在窗户上虎视眈眈。
“我叫……林森。”他缓慢地说。
“嗯。”佟因回应他。
“白姑娘似乎并不害怕魔子。”他依旧仰着头,有种执着的笃定。
佟因没什么笑意地勾勾嘴角:“我跟他没什么恩怨,也不是非得害怕他。”
“看见外面的流民,也不害怕?”他侧了侧下巴,引她的视线去看成群结队的流民。
佟因默默瞥去几眼,收回目光:“我害不害怕不清楚,你倒是恼恨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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