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金毛,叫nana,nana胆子小,很听话,很喜欢贴着她睡,经常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要喊他好几次,nana才会依依不舍的从她身上爬开。
后来妈妈生病去世,继母带着弟弟来到家里,nana应该是知道她不喜欢他们,所以他明明胆子那么小,那么怕挨骂,还总是冲继母的弟弟吼,然后跑到她脚边,向她求夸奖。
她记得高考完那天回到家,nana的尸体就像平时睡着了那样,躺在她床边的毯子上。保姆还惊讶说,这死狗吼了太太,被打死在院子里,怎么到这来了?
因为nana和妈妈一样,临死都放不下她。
妈妈病死在医院那天,也和nana死那天一样,晴空万里。爸爸联系不上人,后来才知道,当时他正不知道和小三小四还是小五在温存。
妈妈连抬手都抬不起来了,将死的脸上满是愧疚和难过。她知道女儿自小活在不幸福的家庭里,有中度抑郁,却为了不让家里担心,努力隐藏起来,努力表现得很乖。她作为母亲,不但没能拉她一把,反而还不得不将她一个人丢下,在漫长而艰难的余生里留她一人踽踽独行。
她死前最后一句话是,要努力生活下去,照顾好自己。
刘爽恨她,为什么不带她一起走,还要让她努力生活下去。她连做到努力活下去都难。
她更恨她的爸爸。但为了让自己努力活下去,她不得不选择跟他和解。
暑假回家见到他,他还说给她埋了女儿红,要等她出嫁。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没说,只让她好好学习,所以她又回了学校读书,是全家最后一个知道,他因为贪污入狱了。也是全家最后一个知道,他在狱中突发脑溢血死了,继母带着弟弟和钱跑了。
她知道,自己该吃药了,再不吃药,她会想自杀。可妈妈说,她要努力活下去。
妈妈如果知道她活得那么痛苦,在九泉之下,会心痛吗?会后悔吗?
她不知道。但她好想知道。
刘爽费劲的从口袋里摸出药盒,倒出一次剂量的药放进嘴里,干咽下去,苦得趴在地上直呕。
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扶着椅子,借着月光,迷迷糊糊似乎看到墙上贴着个“9”。
不知道哪个社团庆祝成立九周年的海报贴在了这个活动室。
9.
他说:“九号,我住九号楼,在篮球队也是九号。”
在强烈的虚无和痛苦里,她无声的笑了笑。他这话是什么时候说的?今晚吗?又好像是一个月前?或者是高中的时候?
她记不起来了。
她笑着笑着,又哭了。他真的很好,像太阳一样,暖洋洋的。
所以她总说对不起,太阳应该挂在天上,不应该为了她而耽误了。
她不知道她爱不爱他,但她喜欢太阳。
因为喜欢,所以才总跟他说对不起。
也正是因为喜欢,所以才想让太阳回到天上。
刘爽不知道自己在活动室呆了多久,痛哭过一场,又吃过药,她脑子昏昏沉沉的,一觉睡起来发现已经快晚上十二点。
微信里,有舍友发过来的消息,但最多的,还是见善给她发的,见善问她,回到寝室了吗?她在担心她的安全。
大家眼里的刘爽,永远都是积极的、乐于助人的,可是此刻她好累,她觉得自己没有力气再演下去了。
她只回复周见善:我好累。
放下手机眯了会儿,她又觉得自己该撤回,不该让别人替她担心。
又打开微信,周见善已经回复了她:学姐,你在哪里?
她刚想打字,由于好几分钟没回消息,周见善直接打了通电话过来,问她:“学姐,你现在在哪?”
刘爽如实说:“五楼活动室。”
其实她更想一个人呆着,但她怕自己去跳楼,如果有人在,至少能拉住她。
周见善到刘爽寝室发现刘爽还没回来,问陆开来却说,李用嘉已经回了寝室。
她担心她的安全,不停给她发消息、打电话,终于等到刘爽回复,在五楼活动室。周见善随手披上一件外套,踩着拖鞋赶紧跑到活动室。
活动室漆黑着,在午夜十二点这种时间点上,尤其显得有些阴森恐怖。
她不确定的喊了声“学姐”,又摸着墙壁打开灯,看到刘爽躺在沙发上,满脸的泪痕,像是疯狂的哭过,憔悴、死寂。
她莫名想起了刘爽的那条微博:
一口井,流干了水,还能叫一口水吗?
一个人,流干了她的生命力,还能叫一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