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采心头很不是滋味,强打精神,他说:“可见河东河北还是安宁,即便那年卢燧作乱,百姓也并未受太大的影响。温泌在此地,可谓得天独厚。”
    提起卢燧,两人同时记起初识时的情景,皆是一笑。
    因徐采也不能视物,桃符特地在室内点起了许多的烛台,不仅照得亮如白昼,在这酷暑的季节,简直有些燥热了。徐采坐着无所事事,又不想走,只能看着吉贞微笑。她那张脸,被烛光照得莹莹如玉,与背后夜空里的皎洁月色相映生辉。
    “你当初是怎么去的陇右呢?”吉贞问他。
    徐采不意她提起这一节,他犹豫一瞬,却说:“说起来话长。”
    “那就慢慢说吧。”吉贞道,“不是说了要告诉我吗?”
    徐采踯躅,她明澈如水的双眸安静地看着他,徐采竟莫名有些退缩了。沉默了许久,他说:“可能会涉及到先帝和先皇后的一些旧事,你要听吗?”
    “你说吧。”吉贞毫无畏惧。
    徐采凝望烛光,道:“那年戴玉箴和崔凭同时归京,四方安定,陛下诏群臣宴饮。我甫中探花,陛下特例宣了我进殿,与戴、崔等人同席。”
    说到这里,他又凝滞了,兴许是想起了往事,脸上犯起为难之色。
    “是有难言的隐情吗?”吉贞问。
    徐采缓缓摇头,回视吉贞,他继续说道:“在宴席上,我有幸见到了罗皇后,还有一个人,是回京省亲的武宁公主。当时武宁已经有了温泌,罗皇后懿旨,请她进宫,也有人说,是先帝假罗皇后之口……先帝与武宁,你应该知道的。”
    “我有听闻。”吉贞很平静。
    “我那时年少轻狂,在席上奉旨做了几首诗,得了陛下嘉奖,十分得意,醉倒在案下,却无意中看见了先帝与武宁的苟且。若不是因为看见那一幕,也许我还不会懂,罗皇后一双笑眼里隐藏极深的痛苦和愤恨。”他看向吉贞,“我那时还年轻,对这些并不甚懂。也是那个瞬间,我懂了,罗皇后对武宁和先帝恨之入骨。”
    可是世人口中传说的温池荷花,还有她幼时记忆中阿耶和阿娘的琴瑟和鸣,都是假的吗?吉贞蹙眉,不想再听下去,“你说你怎么去的陇右。”
    徐采知道吉贞不快,省去了许多细枝末节,他说:“罗皇后很早就离席了,说要去哄清原公主与太子睡觉。那一夜我因为醉了,留宿宫中,和戴玉箴同室而居。夜里,我被吵醒了——我眼睛不好,听力却很好的。我没敢动,耳畔听见戴玉箴请罪,不知道怎么的,武宁竟然夜里到了戴玉箴床上,戴玉箴也被突然赶至的陛下当场刺了一剑。”
    “你是想说,是我阿娘把武宁引到了戴玉箴床上,令君臣相忌。”吉贞直白地说道。
    “也许是,也许是别人,我也不知道。”徐采道,“未几,戴玉箴就病了。我父亲不知道听闻了什么传言,得知我那晚与戴玉箴同处一室,立即将我遣离了京城。我到了陇右,才听闻戴玉箴病死。他撒手人寰之际,陛下亲自领着你去了戴家,定下了你和戴申的婚事。戴玉箴之死,又引发了崔凭之祸……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曾经那样劝谏你了?”徐采深深看着吉贞,“你性情刚强像罗皇后,处事果断像先帝。先帝与罗皇后,均是英年早逝……至刚易折,对女人而言,并不是好事。我比你虚长几岁,见过的人和事,比你总要多一些。”
    吉贞眼里,宛如破冰,绽开一丝笑意,却极清冷和讥诮,“戴玉箴死了,崔凭死了,我阿耶阿娘也不在了,只有武宁安然无恙,活到了现在?”
    “我那时只随意看了几眼,但武宁年轻时,的确是很美的。温泌长得更像她多点。”徐采握住吉贞的手,“其实你也不必太耿耿于怀,武宁又何尝不是个可怜的女人?”
    吉贞嗤道:“大概天下美丽的女人,在你看来都是可怜的。”
    徐采莞尔,“可怜,却不可爱。唯有杨撒八令我念念不忘。”
    吉贞笑着乜他一眼,“你,自作自受,活该后来被擒,我这辈子,还没有哪个男人敢当着我的面……”
    “停停,”徐采忙不迭阻止她,一想到当时的情景就要发窘,他忙转移了话题,“后来,戴申回了陇右。我那时觉得他算是可造之材,又因戴玉箴一事,对先帝颇有不满……”他自己先笑着摇起头来,“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
    “殿下!殿下!”桃符在门外轻声疾呼,打断了两人灯下叙话。
    察觉到桃符语气中急切,吉贞霍的起身,叫道:“进来。”她劈头就问桃符,“是普贤奴找到了吗?”
    “不是。”桃符哆嗦着,“殿下,有急报传至蔚州驿站,曹荇抗旨未去岭南,反而率兵攻克了京城,陛下和太后被禁军护送到了西川,怕东川来袭,又被戴申迎往岭南去了!”
    “什么时候的事?”吉贞和徐采同时惊道。
    “我们刚过黄河,叛军就攻破了京畿。”
    吉贞身形一晃,跌坐在椅子上。
    桃符见徐采和吉贞二人均是一言不发,她急的团团转,这会正在河东河北交界,进退两难,桃符问:“殿下,我们是南下去找陛下和太后,还是北上去找晋王?”
    吉贞泥塑般坐了半晌,和徐采目光一触,均是复杂难言。吉贞收回了手,心绪稍微平定,“京城已经沦陷,我再去也无力回天了。我要去找我的普贤奴。”她抓住徐采手臂,“你快率我的府兵去,陛下和太后现在在戴申手里,我怕……”
    徐采表情凝结了,“我走了,你怎么办?万一温泌挟持你……”
    “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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