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信风以为自己会下地狱。
没想到却上了天堂。
是的, 天堂。
若不是身在天堂, 她又怎么会看到自己死去多年的母亲?
“妈妈!”
灵魂状态的女孩子乳燕还巢般扑过去投入黑发女子的怀抱,紧紧地环住了她的腰。
“信子, 怎么了?”
森喜美子漂亮的红瞳里满是怜惜, 蹲下拥抱住自己久别重逢的女儿,犹如安抚尚在摇篮中的婴儿一般轻拍她的背,好生温柔。
“森鸥外是个大混蛋!”矢花信子搂着她的脖子, 把头埋在她的颈窝,稚嫩的嗓音带着哭腔。
“兄长他怎么招惹我们信子了?”感觉到女儿小小的身子在发抖,森喜美子内心出奇的愤怒,又难过。
她的信子, 怎么被伤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他打我!”
那么伤自尊的事矢花信子怎么可能会忘记,当下就理直气壮的告状。
“你都没打过我......”
“要不,妈妈你打我一下吧, 我总觉得这里不是真的。”
看到女孩子眼中的期待和坚持,森喜美子心酸不已, 信子是自己的新生女儿她又怎么舍得打,便亲了一下女儿的额头。
额上的触感分外真实, 矢花信子眼睛一亮,“是真的!不是梦!”由此可见她到底梦见此类重逢有多少次,又有多少次是在失望中醒来。
她瘪了瘪嘴, “妈妈......我好想你......”
“兄长为什么打你?”森喜美子眼圈一红,忍住夺眶的泪意。
“也是我自己不乖他才动的手啦,没什么, 我已经不记得了。”见母亲情绪低落,矢花信子含糊地说了一句,孩子气的嘟着嘴,真的像忘性大的小孩子一样。
发现母亲并没有被宽慰到,反而神色越发感伤,她便牵着女人纤细柔软的手左右摇了摇,然后放在自己的脖子上。
“妈妈,我疼......”她撒娇似的喊着疼,把毛绒绒的小脑袋头倚在女人的肩上,一个劲的蹭,像一只断不了奶的猫。
森喜美子心里一酸,抬手轻轻抚着她的头发,声音艰涩,仰头任眼泪淌下来,“......不疼,不疼了......”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临死前把女儿托付给唯一在世的兄长,会让自己的女儿活得那么辛苦。
连笑的时候,那双眼睛都像是在哭。
“我只是在撒娇而已,妈妈怎么当真了,我这么厉害,谁能伤害到我。”
见母亲真的因为自己受伤而流泪,矢花信子反而不喊疼了,笨拙的安慰她。
“妈妈不要哭了,这一次,我一定会保护好妈妈的。”
她张张嘴,说不出话来,凝视着女儿眼中的伤痕,发现信子竟是在自责。
自责她年幼的松懈和不作为,使得在灾难降临时毫无还手之力。
“信子,你听着。”
最终,森喜美子含着泪,手放在女孩子坚/挺的背脊上,轻轻地拍了拍,仿佛在哄白天闹得精疲力尽的婴儿夜晚睡觉一样。
“那些都不是你的错。”
花信风浑身一震,将头埋在母亲的怀里,无声的、隐忍着流下了泪。
这里真的是天堂。
爸爸在。
淳也在。
太宰也在。
......等等,太宰治这家伙凭什么能上天堂?
“小小姐,我们证明了死亡这个伟大的命题!”
人在死后的世界没法找到绷带缠的男孩子露出了他那张清秀可爱还有些婴儿肥的小脸,笑容明媚得一塌糊涂。
“死的尽头,是生。”
“人类,向死而生。”
已经中二毕业了的花信风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情看着站在花坛上疑似发病了的太宰治,在对方脸上的笑容快要挂不住的时候才收回目光,转身就走。
“诶诶小小姐别走啊。”
棕黑发色的男孩子错愕片刻,从花坛上跳下来这小短腿匆匆忙忙的追过去。
“你谁呀?我认识你吗?”花信风抱着双臂,一脸嫌弃的看了眼跟在自己身边走着的男孩。
“人家可是在这里等了好久才等到小小姐来,小小姐这么说也太令人伤心了。”在大人面前装起嫩来丝毫不逊色对方的太宰治西子捧心故作可怜,没过一会儿又满血复活,神采奕奕的问,“小小姐是怎么来这里的?”
“和你一样。活着没意思,自杀了。”花信风有点惊奇这人竟然没直接恶意满满地问她是怎么死的,便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
太宰治擦了一下脸上并不存在的鳄鱼泪,“真是可怜,又被信任的人背叛了。”还是熟悉的恶意配方。
花信风假装听不见对方的挖苦。
太宰治问道,“小小姐觉得你的死是有意义的吗?”
花信风反问,“我一个人的死,换来的是彭格列和港口黑手党停战,这难道没有意义?”顿了顿,又道,“我死了,战争也就结束了,那些无辜的人也不用再因战争而死,不用再因我而死。”
“那些人无辜,信风你又何尝不无辜?”
“一个人的无辜,和一万个人的无辜,怎么看都是我死换一万人的存活更有意义吧。”
太宰治笑道,“不。在我看来你的生命和那些人的生命一样沉重。”
花信风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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