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之后发生了什么, 扶绪就没看到了。
她迷迷糊糊地倒在雾里,觉出又黏腻又腥热的液体顺着她的眼睛向下淌,她抬起袖子抹了抹, 却擦不净。
就在她意识也一点点弱下去时, 突然听见了沉重的喘气声。下一刻, 就有人把她抱在了怀里。
扶绪强打起精神, 睁开黏腻腻的眼睛:“我还以为你走了。”
“对不起。”他咬着牙关,如此接道。
没想到他会道歉, 扶绪怔了怔,看着他近乎七窍流血的惨样,也没心情怪他,随口问道:“你去看了什么?怎么伤成这样子?”
这次轮到他的脚步微微一停,而后神色难掩复杂, 他闭上了眼睛:“你别问了。”
就像我乐意关心你一样。扶绪心里想着,看他模样有些惨, 还是把不好听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开,聿潜放在她背上的手静静地为她输着法力,步伐看似沉缓,实际却吃力极了。
他漫无目的地乱走着, 四周静得可怕, 连脚步声都没有。扶绪缓了一会,从他怀里跳了下来。
她虽然不知他去了哪里,却感受得到他伤得比自己重。一边怨着他把自己带进这里,一边却又感动着他还能回来找自己, 内心一时复杂的很。她看着周遭的雾, 叹了口气:“聿潜,我们还走得出去吗?”
她还有好多事没有做, 好多话没有说。
还有好多真相没有揭开。
他背着她擦掉嘴边的血,提了一口气:“就算拼了命,我也会让你出去的。”
“……”
扶绪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她一激灵。她咂吧咂吧舌,了然道:“怪不得说胡话了,原来是烧的。”
“……”
聿潜的眼前的确已经开始模糊,他强提着气,维持着护身结界。
走这一路,他脑海中一直忍不住回想他所看见的——
因为他父亲的野心与欲望,南荒尸殍遍野,血染红了一方土地。而南荒残存的魔族趁他外出征战北荒,攻上了龙皇山。
母亲为了保护尚在襁褓的孩子,一身功法被废,眼睛被他们毒瞎,嗓子坏得几乎说不出话,而他却只顾着建功立业,再也没回一趟家。
母亲含恨而终。
绛容不顾半数族人的反对,把他抱回凤凰台,伏羲与风临将他当做亲生儿子教养。而他那位伟大的父亲,在三百年间,一次也没有来看过他。
绛容怀着小凤凰,却为了应诺,带他去冰天雪地的西荒看伊迷花——那是传说中的,全大荒最最美丽的花,八百年开一次,一次只开半个时辰。
是他最最想看的花。
最后却遇上雪崩,差点被活埋在西荒,幸而风临及时赶到。
那时小聿潜抱着绛容,坚定地发誓:“等我长大以后,一定要永远保护娘和妹妹。”
绛容笑着反问:“为什么你觉着娘肚子里的是妹妹?”
“我喜欢妹妹……”
“那万一是弟弟呢?”
“那、那也保护!爹说要将大荒各族一视同仁,当然不能有性别歧视了。”
彼时他们居然在重重危机下探讨男孩女孩的问题,现下想来,他泰山蹦于前而色不改的性格,定是潜移默化地受了绛容的影响。
“你笑什么?”扶绪奇怪的看着他,气不打一处来,“都要死在这里了,你还有心情笑?”
聿潜回过神,抿了抿唇。
见他不搭理她,扶绪才略为放下了心:“这才是正常的嘛。”她嘟囔着。
他的喉间卡着一口血,他忍了许久,才将血咽下去,他思忖着,试探开口:“我……”
“我”什么,他接不下去了。
因为他背上突然压下一股沉重的力,砸得他眼前一花,而后一直憋着的那口血,猛然间吐在了转过身听他说话的扶绪身上。
“聿潜!!”
扶绪只觉一阵滚烫的血,透过她的衣服,带着几乎烫伤她皮肉的热意,朝她心脏烫去。
他倒下的一瞬间,扶绪慌了。
虽然她做梦也恨不得他死,却在见到他也许真的要死在她面前时,心里只有惊慌与无措。
聿潜直直的倒在她身上,带着她一起扑到地上。扶绪擦着他口中不断溢出来的血,心里着急:“喂,你醒醒,别吓我!你别死在这里啊,你死了我怎么办?”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试图把他开始涣散的神识拉回来。
而就在此时,她胸前被血溅到的地方又隐隐烫了起来,而后华光大作,她只来得及环住聿潜,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
再醒来时,入眼的是一片湛蓝的天,风带着沁心的莲花香,吹散了他们一身的血腥气儿。
有什么在蹭着她的脸,她歪头看了看,是最熟悉不过的梧桐叶。
她笑眯眯地蹭了蹭叶子,便放它们自行玩去了。撑着胳膊坐起来,一身骨头散架一般的疼,却好在没受伤。她余光看见不远处的聿潜皱着眉昏睡着,胸腔还在起伏。
他还活着,这个念头甫上脑海,她松了一口气。
扶绪从怀里摸出个小东西,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
这便是当初从王宫找到的石铃。
石铃是父亲亲手做的,她一直带在身上,就像父亲在身边一样。她本没指望一个残旧的石铃能有什么作用,却没想到,在千钧一发之际,居然救了他们俩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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