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没进营, 扶绪灵敏的耳朵里先灌进了陆压的声音:“大王,以眼下这般情况来看,万万不可退兵。”
武王低低地说了句什么, 说得太快, 她没听清, 只闻得陆压继续道:“若是此刻退兵, 先不论孔宣是否会乘胜追击,只看被他俘去的几位将军, 皆是再无生还可能啊。”
“师傅曾有言,我西岐有三十六路灾。日前老臣算来,金鸡岭一役,恰好就是那第三十六灾。”三年未见,姜子牙的声音更为苍老浑浊, 他紧随陆压话头,接道, “大王,老臣趁夜回玉虚宫一趟,去寻对付孔宣五色神光的法子,切不可动摇军心啊。”
“但……”武王迟疑道, “目前终究无人可与孔宣一战……”
扶绪还没完全听清他的话, 杨戬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心里漫上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他抱着她的手一松。
扶绪忙飞快地翻身站好, 一双杏目炯炯有神, 看不出半点虚弱。她抿了抿唇,刚要扯出一个笑, 就见他冷着一张脸,目光片刻不曾停留在她身上,直直走向帐子。
扶绪本要牵他衣袖,方轻轻抬起的手,又轻轻放了回去。
“这我便不懂了,”黄天化一步三叹地踱步过来,拍了拍扶绪的头。他的身板几乎完全长开了,宽肩窄腰,以及手臂上的线条,透过薄薄的衣服和修身的铠甲,隐约可看得出轮廓。她却一点没变,如今与他站在一起,不像姐弟,更像兄妹了。“怎么会有这么矛盾的人?担心是真的,决绝却也是真的。”
“这几年你离开,除了在他妹妹面前,他愈发寡言,能动手的便不开口,面上总无甚情绪,活像一个成了精的大冰块。”黄天化道,“你倒下的那时候,我还没看清,他便掠了过去。这还是几年里,我头一遭在他脸上见到惊慌。可他怎么又……翻脸不认。怎么会有这么矛盾的人?”黄天化笑着摇了摇头,又嘟囔了一遍。
“我也……不清楚。”扶绪轻声道,“若我知道,也不会让事情变成这个样子了。”
他俩站在帐前大眼瞪小眼,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微寒的风阵阵吹着,黄天化额前的发丝随风轻摆,沾的脸颊痒痒。他借着抬手捋头发的动作,偷偷睨眼打量扶绪——她明明看起来没有丝毫的变化,可眼里总像多了些东西。
她静静站着的时候,疏离中透着不属于这世间的冷漠,就像立于阳光下的寒冰,仿佛他一不留神,她就会消失在他面前一样。
这个想法惊得他瞬间放下手,鬼使神差地拉住她,迎着她疑惑的视线,他绞尽脑汁才憋出了一句:“阿扶,你这几年,去了哪里?”
“凤凰台啊,”扶绪奇怪地看着他,“我被关禁闭了,你不知道么?”
这倒是让他愣了:“禁闭?为什么?”
扶绪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拍开他的手,垂下眼睛:“没什么,你别问了。”
难道是因为插手人间事?黄天化琢磨着想,不对,这是元始天尊吩咐的。
难道是因为杨师兄?也不对,若扶绪因了杨师兄被关禁闭,杨师兄怎么会如此待她?
那难道是……
三年前,他眼睛受伤之后发生的事仍旧记忆犹新。黄天化走马观花般地将所有事情在脑子里顺了一遍,旋即他那常年被浆糊堵住的脑子突然开了窍。他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问道:“难道是因为我?云遇说过积灵草是你带回来的,莫非……”
“怎么可能因为你?”扶绪笑着打断他,若无其事道,“你想多了,一把仙草而已,玉帝陛下不会深究的。关我禁闭,只是因了若心不静,不利于修行。娘娘望我能够安心修行,不被俗事耽误了。”她话音刚落,就见面前的帐子微动,杨戬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眼睛瞬间亮如星子,脚步微微朝前迈了一步,却在触碰到他毫无感情的眼神时,悄然退了回去。
说到底,她还是既心虚又内疚的。毕竟在他全心全意对她的时候,是她三番欺骗他。
彼时她全然忘了在绝龙岭时他是怎样对她的,满心满眼全是歉意。这情形落进跟在杨戬身后出来的陆压眼里,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看样子是没成啊。
在微寒的夜里,陆压也不嫌冷,摇着他那把宝贝扇子,干笑着朝扶绪走来:“丫头啊,你跟我……”
“师兄,”陆压还没想好该怎么打圆场,扶绪身边的黄天化先站不住了,他按住从身边经过的杨戬,声音里已隐隐有了怒气,“她在帐外等了你这么久。”
杨戬的脚步停下来,皱眉问道:“是我让她等的?”
黄天化一噎,重重地甩开手:“师兄,你这又是何必?我不懂,你们之间有什么矛盾是不能化解的。你眼下好好地活着,能够站在她面前,听她说话,若有一日你……”
“黄天化!”扶绪呵斥着推开他,气道,“你说什么呢!”
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看着杨戬平静无波的脸色,他怏怏地垂下头:“师兄,我、我不是咒你。我娘生前也常常和父亲怄气,没有三五日绝对不会气消的那种。那时候爹脾气爆,也不会去哄,任由着她气。她出事前,爹还惹了她不快。如今爹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当年若能对娘再关心一点、脾气再好一点……师兄,总归没有经历生离死别,一切还都有机会。”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倔得跟驴似的。”他咳了声,最后一句嗫嚅着湮没在沉沉的夜里。
杨戬淡淡地看了看周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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