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的争宠的话出来, 简直是往头上扣屎盆子。
他不能不发言撇清:“于社稷有功者先册立, 也无不可。手铸金人的仪式,还是要的。”
杜文并不否定, 点点头说:“手铸金人的仪式,叫太常备办起来。”
“那册立太子——”
“册立完可敦皇后再说。”杜文答道。
事儿要一步步办, 八部大人也无话驳回,横竖横已经完成了第一步,慢慢来,就是了。
八个人退出去后,杜文心里就开始思量了。前期放话出去,现在收回的信息已经不少了。从四大部族的情形来看,最热心于杀母立子的,无非辽河闾氏、西北贺兰,因为他们都有女儿在宫里,都企望着通过后宫的联姻保证家族地位的长久——所以将来也一定会使出么蛾子来废太子——谁又去管一位因儿子被立而死去的母亲值得不值得呢?
可是闾氏是舅族,杜文一时还下不去手。他回思了一下全部过程中诸人的反应,还是与辽河接壤的北部草原独孤氏族比较冲淡——一来他们自有草原进行放牧,与人无争,二来他们家没有女孩子入宫,也无所谓。扶持独孤部,便可以不动声色左遏贺兰,右抑闾氏。
想定了,他的目光又锐利起来:管阿娘她怎么想!他的刀,必须砍下去了。
杜文吩咐传几个汉家儿郎到后殿密商,这几个都是从中书学新进到御史台的,而御史台的职责是纠劾谏诤,最适宜给皇帝拿来当“刀枪”使。密密吩咐完,杜文闭目思忖了一会儿,像打仗前他要独自坐在沙盘前思索战略一样,把前前后后都想清楚了,连同平城宫里的护卫工作和后宫内侍的侍奉细节都想得无一错谬。
天已经黑了下来。
他还坐在太华宫,纠结了一会儿,觉得此时以“定省”的名义再去看一看闾太后比较合适——他已经做出了“三顾”的架势,已经在母亲面前伏低做小,也极力不把他的“战火”烧到舅家——若是母亲还是那样矫情的冷脸,他也算仁至义尽了。
刚出了门,走到往后宫的甬道上,便看见露水地里,翟思静正在翘首等谁。
杜文上前问:“不冷么?等我?”
自然而然地伸手握住了她冰冷的双手,她的袖口都潮潮的发凉。
翟思静见他身边还有几名贴身的宦官,于是左右看看说:“妾有几句私话想和大汗说。”
杜文点点头,重新跟她回到太华殿的门里,那间最密闭的书室,征询地看着她,等她说“私话”。
翟思静还是有些许疑虑,欲言又止了好几回,杜文等得愁中都带了宽和的笑:“怎么了?什么事情难以启齿?叫你又是不顾孩子、在露水地里等了我半天,又是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话来?”
翟思静叹口气说:“先不是说我那里有些消息但不确切吗?”
“嗯,现在确切了?”杜文问,顺带瞥了一眼一旁的更漏。
翟思静摇摇头:“仍不能说‘确切’,但是有了些想法。”
又问:“大汗赶时间么?”
杜文说:“想在我阿娘入睡前去问个安,给她铺放被褥,至少表明我是想孝顺她的。不过,你的事如果真的要紧,你就先说,不用担忧,说就是了,这里就我们俩。”
翟思静的眼睛已经闪动了一下,这时不得不说道:“只怕大汗还是会吃太后的‘闭门羹’。”
“为何?”
这种事,直说不易,还得盘马弯弓地慢慢叫他自己“体悟”才行。
翟思静终于说:“太后宫里的人都换得干干净净,这段日子更是宁缺毋滥,惠慈宫内全是她一直带在身边的老人儿,而宫外执事的,好几个‘贺兰’,大家道路以目,什么话都不敢外传——惠慈宫里打死的几个,都是口舌不严谨的。其实,早从藉故责打开发宫女开始,就是杀一儆百、杀鸡儆猴了。”
杜文听得脸色沉沉,但也没啥新鲜的,只冷笑道:“我知道。‘贺兰’么,呵呵,你也懂的。”
翟思静叹口气又说:“但是,这次突然门禁上连你都不放进去了,为什么?”
杜文神色更冷冽了些,终于说:“我不知道啊,不是在等你那里‘确切’的消息么?”
他稍稍靠近了一步,极力不把自己焦躁和阴狠的情绪释放出来,极力和声说:“你知道了什么,说罢。”
“太医院给太后宫里送了两次药。”翟思静咬了咬嘴唇,伸手按住他的胸脯,终于说,“我叫御医看过了,一张是梅蕊曾经用过的堕胎方子,一张是……安胎的。”
他的胸脯急遽起伏起来,若不是翟思静柔软的手按着,好像就要冲出去了。
“杜文!”她还是担心他的脾气,也有些害怕,“事已至此,你也早该知道会有这样的风险,你不要着急!”
杜文声音闷闷的,仿佛带着金属碰击的钝声:“她但凡也用点麝香,说不定就不闹出这样的丑事……”
见他转身要往门外走,翟思静问:“你还要去太后那儿?”
杜文点点头:“她以为这样子不见我就瞒得住?”
“那我陪你去!”
是怕他做下不可收拾的傻事。
杜文看看她,摇摇头:“你自己都在风口浪尖上,收敛点吧!”
大步流星地走了。
但他确实没有一个人去惠慈宫,而是把已经卸妆梳洗的贺兰温宿给拉了出来作陪。
贺兰温宿见到他,总是欢喜的,但是见他的神色,她又忐忑,战战问:“大汗带妾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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