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皎洁的雪,白玉驻足院外望了一会儿,头上、睫上便沾了薄霜。
陈丑奴轻轻给她拍掉,看她神色无恙,便也驻足院外,陪她望了会儿雪。
亥时,瘾还是发作了,疼痛捱完后,夜雪消霁,风卷过时,窗外只余噗噗落雪之声,陈丑奴给白玉擦完热汗,抱着人睡下,静了会儿,安抚道:“再过两日金枝便该出关了。”
金枝闭关炼药,眨眼三十余日,如果顺利,出关时便能拿出根除勾魂草毒性的解药。入仙峰那边虽然还没传来消息,但多少也是一份希望,只要能挺住,陈丑奴坚信,上天会还他一个健健康康、原原本本的白玉。
怀中人动了动,似乎说了句话,陈丑奴低下头,贴近那耳鬓:“什么?”
白玉声音很近,也仿佛很遥远:“乐迩他……真死了吗?”
陈丑奴默然,想起今夜席中种种,想起乐迩对她、对天下人所做之种种,眸里暗流跌宕,最终却又被垂落的眼睫遮去。
“嗯。”他把人抱紧了些,声音也冷了些,以至于恍惚间也坚定了些。
白玉握住他搁在自己胸前的手,终不再说。
次日,天一亮,各大分堂陆续传来大小动静,江寻云果然率领着六门和匡义盟撤离了。
白玉歇在屋内补眠,陈丑奴陪着,期间,丫鬟奉命来催了三次,称赵弗让他抽空去送送客,全一全礼数。
陈丑奴没动,丫鬟无奈,只能悻悻去了。
日昳,白玉终于醒来,盯着亮堂堂的窗纸看了很一会儿,陈丑奴道:“人也许还没走,去送送吧。”
白玉一怔,极快反应过来,看回陈丑奴。
陈丑奴拨开她抿在唇间的发丝,故作严肃:“以后也许再见不到了。”
白玉哑然,拿脚轻轻踢他,笑:“不做醋坛子了?”
陈丑奴垂睫,嘴硬:“本也不是。”
白玉虚眸,故意道:“那以后多联络就是了。”
陈丑奴抬头。
白玉撞上那无措的眼神,大笑。
陈丑奴又羞又恼,伸手到她咯吱窝去,白玉大慌,扭到一边,不迭求饶。
陈丑奴哼一声,撤手,一拍她臀:“起了。”
两人赶到殿前时,山道口已经没什么声音,昨夜那场雪虽然不算大,却也把一天的痕迹都抹了去,瓦上墙上,树间花间,尽是厚厚积雪,万山中,仅有绵延山道上弥漫着马蹄、车辙碾过的凌乱印痕。
绰绰松影后,有两人静立琼枝下,微风吹过衣袂,擦落草间霜雪。
贺淳弯腰,捧了花圃里的一团雪来,揉在手里,捏成小巧的形状。
“李公子。”
李兰泽正望着山下出神,听闻声音,侧过头来。
贺淳捧着个晶莹剔透的小东西,脸微红,眼微亮:“像不像?”
李兰泽垂眸,瞥见她掌心里用雪捏成的小白兔,失笑。
他不答“像”,也不答“不像”,贺淳羞臊,脸更红,尴尬地转回身去。
却在这时,李兰泽答:“尚可。”
贺淳心一跳,抿唇忍住笑,把小玉兔放在花圃上,又捧了团雪来,试探道:“李公子属什么的?”
李兰泽挑眉,知道她为何要捏小白兔了,想了想,避而不答:“捏朵花吧。”
贺淳微怔,有丝丝失落,面上却还是笑的,爽朗应下“好”,便忙开了去。
白玉和陈丑奴赶来时,一怔。
琼枝玉树下,青年长身玉立,少女低眸垂首,风吹过,两人扬在空里的发丝似触未触。
白玉眼睛一亮,拉住陈丑奴驻足,陈丑奴也心领神会地噤声不动。
少顷,白玉把身边胳膊用力一拉,迫使他弯下腰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想起今早那话,白玉越想越感觉不简单。
陈丑奴自知她问的“知道”是何意,忙撇清:“我不知。”
白玉眯眼,不信。
陈丑奴把她的脸推过去,李兰泽已朝这边看来了。
白玉收起心里那股小兴奋,敛起神色,举步前去。
近后,四人相对而立,李兰泽端详白玉,微微挑眉:“赖床了?”
白玉窘,又不愿告知他勾魂草的事,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李兰泽勾唇,看一眼陈丑奴,道:“陈兄往后有何打算?”
陈丑奴道:“回东屏。”
这个回答和李兰泽预料的差不多。
“一切顺利。”李兰泽道。
陈丑奴点头,也道:“一切顺利。”
李兰泽笑。
日影淡薄,透过雪松洒下来,落在人肩头,只如似有又无的风,白玉似乎没有什么特别要说的,依偎在那人肩旁,只是安静微笑。
李兰泽等了一会儿,张口,终于道:“走了。”
白玉朝他挥手:“保重。”
李兰泽微微一笑,示意身边的贺淳,贺淳仍有些局促,朝白玉腼腆地道:“先前一直没机会跟你说声‘谢谢’,所以今天……”
白玉笑:“我知道。”
贺淳还没弄明白这个“知道”是什么意味,白玉又道:“快走吧,冬日昼短,别赶不及进城。”
被这样明目张胆地“逐客”,贺淳脸上又一红,其实心里还有好些话想对她讲,关于自己那位自尽的表兄,关于那夜外山上的伏杀,关于三丹阁里的舍命相护,甚至于,还可能关于一份隐秘而滚烫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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