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预报说, 那是场十年一遇的暴雨。
    城市边郊淹去大半, 引发山洪, 矮房和农作物被冲垮淹没;市中积水深可过膝,放眼望去一片汪洋。
    直到第八天早上, 雨势才稍稍消停。
    轿车停在看守所外, 雨声淅淅沥沥,车窗玻璃上拍打四溅, 到处都像隔了一层薄雾。
    早上七点的光景, 天阴得透不出一丝亮色。
    明湘雅从车内走出, 助理在旁边为她撑伞。
    警察推开拘留室的门, “最多五分钟。”
    明湘雅走进去,身后的门被合上。
    房间只有她和长桌前静静而坐的少年。
    他穿着看守所的衣服,腕上扣着手铐, 在这样死寂高压的环境下足足呆了七天,换做常人早已精神崩溃。
    与她面对坐着, 仍然维持着那份平淡不惊的宁静。
    明湘雅阅人无数, 此刻也无法从他的面上探知任何情绪。
    很难想象这样孤冷骄傲的少年,那日会在网吧红了双眼,丧失理智,把一个人活生生打至残废。
    明湘雅凝视着他,“见到我不意外?”
    “不意外。”顾霭沉说。话语淡得像一拂即散的烟。
    明湘雅问:“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见你?”
    顾霭沉没说话。
    明湘雅说:“你向梁家认错吧,只有得到家属谅解,你才可能获得法官减刑。我和律师研究过,你现在的情况并不乐观。”
    “她在哪里?”顾霭沉像是没听见她说的话, 只是问这个。
    “重要吗?”明湘雅有几分意外。以为他至少会恐惧,慌乱,凌乱不堪的,恳求外界给他帮助。
    毕竟他今年才十八岁,大好的人生光景,即将要在监狱里度过。
    他只是平静的,没有任何后悔的神色。
    像是对这一切毫不在乎。
    “你已经是个牢狱犯了,还能指望拿什么给她未来?”明湘雅不留情面地说,“而且,她已经不在这里了。”
    男生寂静的眼瞳终于有了一丝波纹的荡动。
    明湘雅淡漠道:“她去澳洲了,是她自己选择的。”
    “我要听她亲口告诉我。”顾霭沉说。
    “你想见她?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明湘雅靠进椅背,双臂环抱身前,“刑拘期间除非辩护律师不准探视。我要进来,知不知道费了多少功夫?”
    顾霭沉没说话。没反驳。也没有任何退却的神色。
    明湘雅想不到他能犟到这个地步。
    “你放弃吧。”明湘雅语气多了几分劝告,“我可以给你请最好的律师辩护,把刑罚减至最低。即使最后还是要判刑,以后我也有办法把你送到国外……”
    明湘雅话没说完。
    顾霭沉打断了,“如果这是她的意思,让她亲口告诉我。”
    空气无声僵持。
    明湘雅眉心缓缓皱起,“就算让你见到她又能怎么样?你就会选择放弃吗?”
    顾霭沉没有回答。
    他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你们原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需要的你给不了她。你在这里既帮不了自己,也帮不了我们。”明湘雅对他说,“如果我是你,我就会选择把过去忘记,重新开始。你的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有些事情不是只要坚持就会有结果的。”
    到底这件事是因为自己女儿而起,明湘雅对他的态度始终没有很强硬。
    但也没有任何商议的余地。
    明湘雅劝告道:“现在距离开庭还有时间,你可以好好考虑——”
    “阿姨,谢谢你。”顾霭沉望向她,神情和语气都是平淡的,“我自己做的事,由我自己承担后果。”
    明湘雅眉心拧得更深,不可置信自己听到的。
    她深吸一口气,“你这孩子为什么这么固执——”
    “如果她不在了,那这里就是我人生的尽头了。”顾霭沉平静地说,“不管是在一起还是结束,我要听见她亲口告诉我。”
    警察敲门催促,时间已到。
    顾霭沉缓缓站起身,朝离开的方向走。明湘雅无声看着他一系列的动作,神色复杂。看守所不是个安逸的地方,里面没有人身自由,活动受限,与外界隔绝。
    时时活在各方面的强压监管之下。
    男生瘦了许多,松垮的衣料挂在肩头显得空荡,削薄的脊背依然直挺。
    明湘雅不明白他怎么能犟到这个地步。
    竟然连自己的未来前程都不顾了。
    手扶上门把,身后的人开口道:
    “她说她后悔了。”
    顾霭沉脚步停住。
    “她说她后悔和你在一起了。”明湘雅望着面前空荡的桌椅,用听不出情绪的语气说,“如果可以重新选择,她不会想再认识你。”
    那日,明湘雅始终没有去看男生的反应,她很清楚她所做的,用最淡漠无痕的语气,把一颗真挚的心撕裂。
    连她自己也觉得有一丝不忍。
    她扭头望向拘留室内唯一的小窗。
    这场持续下了一周的暴雨终于停歇,天光拨开浓云,千丝万缕地洒进来。
    清澈,灿烂,美得仿佛将一切洗涤。
    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拘留室的门拉开又合上。
    少年缓慢而沉迟的脚步声渐渐行远,直到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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