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安然默默看了眼放在桌案上被人拿来献宝的瓷狗,以他纯业余的目光看来,这个和博物馆里头展示的唐三彩的色彩和形制已基本无差。
除了唐三彩是陶器,他这是瓷器之外,要说不同,那便是匠人们在他的要求下还在努力避免滴蜡、溶色情况,而唐三彩则乐于见到釉色互溶后所产生的自由随意姿态。
反正几乎每次看到开窑后的产品,夏安然都会有见证历史的感觉,他捂着心口满足地叹了口气,有一种作为一个穿越者的微妙骄傲感。
这些商人们可不知道小国王是在用什么眼神看他们。被众多漆商推举出来的主要发言人是梁国来的一个商人,他恭敬开口,用词极其谨慎。
梁国是他叔叔刘武的封国,同为诸侯国,又有一份亲戚关系方便攀谈,是此人被推出来的主要理由。
面对商户们小心翼翼的试探,夏安然坦言他在未来短时间内,没有放弃收购漆籽的打算。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的面色便露出了几分为难,但能够坐在此处的都是千年百年的狐狸,夏安然自然不会将他们如今这番欲说还休的姿态当真。
他是当今九皇子,又是藩王,坦白说以他的身份,能约束他的人一个手就能数得过来。而且他也没打算弄一个“礼贤下士”的贤王人设,如此,夏安然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在这些人开口前用相当不客气的口吻说道:“尔等所来为何,本王心中有数。”
“正好,本王也有一笔生意……想要与你们谈谈。”
他看着这些主动送上门来的商人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中山国此前所收集的漆籽数量并不算少,但是受制于冬日的交通也算不上多,约莫也就辐射半个河北省,当中肯定还有遗漏。
就如今的情况来说已经够用,但是这样的收成量在他想要将蜡制品做成一番事业的时候,就会被限制,所以夏安然和这批人谈了一笔生意。
这些人最介意的其实并不是损失了春季的漆,而是损失了漆却没得到好处。
所以当夏安然提出中山国可以以较之于零散收入更高一些的价格,来从他们手上收购漆果之后,这几人立刻就开启了和他讨价还价之举。
显然,夏安然的提议很合他们的心意。
将零收转为供应商供货,夏安然也是有自己的打算。看似就价格来说他吃了亏,但是到底谁吃亏还不好说。
对于靠近中山国的农人或者有官方负责集散运输的农人来说,他们依然会选择将货直接运到中山国以赚取更高的收购价,而会将种子卖给商人的则多半是偏远地区,或者消息不灵通者。
这些人于夏安然来说本身也不是直接的供应商群体。相反,向这些商人收取货物的价格虽高,但对比他去当地收料的成本来说可以说是低廉。
现在的许多农人都不敢相信游商,他们比起短暂的利益的更害怕得罪前来收货的商人。所以寻常商人在没有被相熟的人带入的情况下,势必无法轻易收购到需要的货物。
夏安然的优势在于他是官方收购,中山王的名头哪怕出了中山国也很好用,而且他又是联合了当地想要为人民创收(顺便多收税)的县官,有一定的公信度。
更何况漆商还有一个天然优势,他们比谁都清楚哪里有漆,哪里漆树种好。
最重要的是,供应商供货比起零散收获来说,其最大的好处是产品的稳定性和质量的可控性。
夏安然等于用非常低廉的价格“雇佣”这些漆商来进行筛选和预处理的工作,而他则可以将这一部分精力节省下来放在别的方面。
以后还能够进一步得要求这些供应商提供含油量或者含蜡量更大的树种,而有他这一头的利益链在,这些商人在未来就有可能督促其下游供应商着重培育经济树种。
这便是市场决定下游经济链。
他在这个世界的身份也足够高,自不必担心供应商们联合起来压价这个问题,最后谈定的价格双方都表示可以接受。
和这些商人谈妥之后,夏安然还请他们去中山国的“商业街”参观了一圈。
负责陪同的小吏们回来说,这些商人刚刚踏进商业街,看到了被收起的顶棚就来了精神,然后他们如夏安然所料的飞快找到了高阳那边匠人设立在这里的商铺,当场将商铺内的现货全数搬空,还下了不少订单。
这个办事处的工作人员都是高阳县人,这些匠人们从高阳县送来原材料芦苇帘,然后在中山国完成和蜡纸的拼装,借由中山国的地理位置优势远销南北。
在夏安然下邀请的时候,坦白说高阳县县令对此有些犹豫。
但是身为高阳本地人的县丞却对此十分看好,他跑遍了好几户人家,说动了乡老,开了不知道几次动员大会才将人请了出来。
为何会如此困难……其实是因为横亘在他们面前的,不仅仅是需要离开故土,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那便是身份由农转商。
在此不得不提一句,汉代的商业制度有多坑。
在这个年代,只要你的货物进行售卖,哪怕你是从池塘里头钓到了一尾鱼卖给了随便看到的某个人,也要交商税。
理由很简单,山水池泽是哪儿来的?这都是国家财产。你利用国家财产谋个人福利,不问你收罚金就不错了,难道还想逃税?
这也就罢了。但自家农产的富余产品拿来卖给了乡里人,也要交商税。
工匠们出售商品,也要交商税,帮人代加工,也要……总之,基本上货物的交换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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