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别抽了。不要你嗓子了?”
周也动作滞了滞,最后把烟盒塞回裤袋里。他双腿换了下上下位置,给了自己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我们决定不了大部分的事情。”他淡淡说。说话的口吻里带着宿命感。
周也闭了闭眼。
他想起,有人一次又一次对他说,你要好好说。
你要好好说。好好表达。
“彭狗,”他叫彭禹生的昵称,“我们能听到枪花,不光是因为资本的缘故,还有文化政|策在后面做背景板的。还有时代发展到他们那时候刚好有的机遇。有很多缘故。比如说,头一个登月球的,跟以后三百年后的人登月球,时代变化,政策变化,机遇变化,同样一件事实际性质已经天差地别了。”
周也说的很慢,他似乎很不习惯长篇大论地去表达自己的意思,所以在说每句话的时候,都在搜索能最恰当表达他意思的词汇。
“我们这个地方,你有没有发现,我们这地方,文化跟自由这些东西都压抑,时代和市场早就异化了,很多声音也都已经变质了。所以我们这里出不了枪花。”
周也大概是觉得自己表达的意思很模糊,于是又抬起脸,正视彭禹生,补充说,“我的意思是说,彭狗,没有这些先行条件,哪怕真签公司出道也没用。”
所以他刚刚说,我们决定不了大部分是事情。
这世上大部分的事情,主要都还是时代所驱。而非人力。
两人又沉默了。
彭禹生很难得在周也这里听这么长一段话,而且这话听着还蛮高级。他虽然没什么文化,也没周也那样爱看些乱七八糟的书,但周也的意思他却是听明白了。
周也其实也没有完全否认辛祁的意思,只是周也想实现的梦想的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
周也问:“何建良什么意思?”
彭禹生说:“他还没想好。他家里催着他快点成家,全家都指望着想抱孙子。”
周也:“……”
彭禹生烦躁得厉害,当空忽然吼了一声。
周也没发现自己声音里有几分害怕,他轻声问:“你呢?打算跟阿祁一样签公司了?”
彭禹生眼球突出,瞪着周也就像看一个长得妖孽的时代怪物,他走过去,一把揪住了周也的领子。
四目相对,彭禹生一脸戾气,似乎是不甘又似乎是觉得不得不服。
“周也你厉害!你真他妈厉害!”
周也邪佞地歪起一边的嘴角。
彭禹生面相恶狠狠的,音量拔高后音色越发得难听,像只唐老鸭在乱嚎:“周也你给我记着!老子这辈子就认定你了!你要没法弄出点我满意的名头来,老子就把你搞的你祖宗十八代都不敢认你这装逼的怂样!”
周也还笑,看着彭禹生的眼睛泛着点晶莹的水光。他难得地调侃,“搞什么人,把音乐搞了才真本事!”
彭禹生眼睛也有点湿,他一大男人,哪里真能掉眼泪,只好强装着生气,粗劣地咒骂,“草他娘的社会,都一帮没见识的狗东西,听不到咱们做的歌,还不如都让他们聋了!”
周也:“……我有点想唱歌了。”
彭禹生松开周也的衣领,就笑了。他想,跟着周也永远不会错。
周也就是那个被人揍得头破血流了,或者从舞台上掉下去少胳膊瘸腿了,或高兴或不高兴了,或者只剩下半口气了,还心心念念要唱歌的人。
周也顶胯站直,跟彭禹生对视。他嚣张得目空一切,眼中却仿佛有钱江大潮,潮水涌动,惊涛拍岸,如千军万马气势汹汹奔腾而来。
他看见彭禹生眼里的自己,笃定,自负,张狂,他说:“但是彭狗。最好的时代会过去,却永远不会停止。能迎来下一个最好时代的人,一定是最脚踏实地的理想主义。既然有这么多人去月球了,那我们就要做第一个走出太阳系的人。”
“大势所趋的东西,永远盖不住锋芒毕露,也挡不住风华绝代。”周也说,“哪里都一样,彭狗,如果想做第一,我们最大的敌人只有时间。”
彭禹生眼睛赤红,张了张嘴,却说不上话了。他一直都知道,周也有时候思想有点怪异,他当初只是觉得周也可能是那破卡夫卡的书看多了,所有有点神经质。
现在再想,才恍悟。周也比他认识的任何人都天才、狂热、执着、自由、努力。正因为如此,周也才会看上去比任何人都偏激、极端、疯狂、不可理喻。所以摇滚才选中了他。
他永远有让人热血沸腾的本事,他注定要成为一个传奇。
作者有话要说: 周也讲的几句话让我激动得想哭。讲的真好真迷人啊。我的小也也,你的血路没有尽头,一定会有曙光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