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术腿是不锈钢的,钢条击中肉身时,在场的人,无论有没有看到这一幕,事后都说听到了“嘭”的闷响。
也有人说“咣”的,更有甚者说听到了“咵嚓”声,像是骨头断了。副导演疼得声儿都没发出来,据说是因为这一袭击突如其来,痛感又过于剧烈,除非一个人能发出惊天动地的叫声,否则无法传达这一瞬间的真实感受,干脆牙一咬,闷下来了。
副导演闷了,别人缓过了神。现场寂静1秒后,哗地爆发。
有人大喊“小褀哥!小褀哥!”,有人回“没在!今儿没来!”,有不怕死的直率喊了两声“江哥呢?”,有人回“休假!再说关他什么事儿!”,于是一团小乱后,人们纷沓往导演休息室来,喊着:“老板!导演!诶唷喂!……”
他们围着开了盒饭,举着筷子,卡帧似的定住的章瀚海,七嘴八舌说起眼下发生的事儿。章瀚海丢下手里的家什,往“案发现场”冲的过程里,他们还跟着,不住嘴地说。
向薇父亲家所在的居民小楼旁,紧邻一座三进四合院,也被剧组租了下来,用作剧务大本营。
院子里种着几棵古枣树。除了用作拍摄布景的西厢房外,用作公共休息室的正房,以及其他用作器材室、化妆间或办公室等的偏房,大都绕着中间百来平方大的内院。上回戴巧珊“浇花”就在这个院儿里,这回的事故也发生在这儿。
案发现场乱哄哄地,人们围了一个圈,见章瀚海,立马给他闪开一个口子。
进去一看,副导演正散乱跪坐在地上,像是先站不住才蹲下,完了蹲不住才跌坐下去的。
他左手抓着自己的左膝盖,咬着牙忍痛,脑门上青筋暴起,一张脸赤红惊怒,挂满委屈和热汗冷汗。他短袖外的右胳膊中段肿得老高,咖啡色皮肤隆起,像一个混了青白黑紫色素的馒头。跟组护师小唐正蹲在旁边,给他检查并处理伤势。
看到章瀚海,副导演一张苦脸,倒是一声没吭。
小唐说:“可能就是皮肉伤,也可能有隐性骨裂。肿这么老高,一碰就落汗,嗷嗷叫,不好判断——最好去拍个片儿。”
章瀚海心里骂着娘,焦急抬头,越过面前的包围圈,很快看到了右前方不远处,有另一个小小的包围圈。
戴巧珊的声音从里面细细传来,十分紧张和无辜:“啊?是我吗?人怎么样?让我去看看……”有人拦她,也有人在劝,他听见她说,“好好,我先不去——有什么需要负责的,请你们一定告诉我啊!”
章瀚海苦笑,你倒是什么都肯“负责”,提前点“醒”好不好?
“怎么了?怎么了?”又有人扯着嗓子问,章瀚海回头,是制片主任。
他无奈笑笑。事到如今,片子拍到这个进度,银子烧了那么多,功夫也耽误了那么多,大家的时间排期都是紧锣密鼓的,这当口,他要敢换掉女一,可想而知就是杀了他,制片主任也绝不可能同意。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既到今日,他得硬着头皮把事儿给哄着顺过去。
于是,他先安抚“军心”,说:“大伙儿兜住,该吃饭吃饭,该歇歇会儿。小事情,我们来就得!哎内边那几位,”他示意围着戴巧珊的人,“看着点儿啊!谢谢!”完了赔着笑脸拉上制片主任,挨个儿唤人进休息室,关起门来过问。
先说这位副导演,确实是一位“临时工”,今天第一天进组——中国特色的副导演,是进能操机、退能管饭,什么活儿都得能干的工种。章瀚海的团队好点儿,也好不到哪儿去。于是,原副导演在近日连续的高温和高强度的连轴转操弄下,今早下床倒了。告病假的同时推过来一位自己信任、并且眼下就有空的替补救火——人专业素质挺好,走马上任,章瀚海连他名字都没记熟的情况下,已经跟他无缝合作了一个上午,就像老搭档;大概也是这种熟悉的错觉,让章瀚海放松了对他的关照。
可不管怎么关照,事发前后,直到现在,章瀚海无论是直接打量他的面相,还是从不多的回忆里调取对他的印象,都跟“大叔”扯不上关系啊!
哥们长得寒碜,但一脸油气背后有股子精明劲儿。这种精明说得好听点儿,叫“能识大体”,是一种漂着油花儿的清透。这种人也许为人处世比较油滑,但秉性不会坏到哪儿去。
加上活儿确实得劲儿,章瀚海看他也就挺顺眼的。不像“大叔”,更像“小哥”。
退一万步,就算章瀚海的印象评估弄错了,那当着剧组百八十号人的面儿,光天化日之下,他怎么就能惹到戴巧珊呢?
“没惹她!”所有人都信誓旦旦,“要惹的是她,他也不至于闪都不闪地挨那一下儿啊!”
过问过所有见证人后,章瀚海大致明白了来龙去脉,脑补了一下戴巧珊的所见所闻和行为动机。
他们是差不多12点放饭的,戴巧珊一如平常,回停在后院的车里吃饭休息兼补妆。但不知什么情况,宾少祺今天没跟来,孙顺跟着江凯旋去跑另一个通告,自然也没出现。戴巧珊看车里什么都没有,便打算去买点吃的。
四合院前院边上就有一家便利店,她要穿过整座院子出去。刚绕过耳房,她的视线就盯上了那个闲散站在内院树荫下的倒霉蛋。
他挂着工作证,戴着顶浅灰色的鸭舌帽,帽檐阴影中的脸色油腻不怀好意。
他对面是两三个饰演花季少女的龙套,远远地,戴巧珊听不清他在跟她们说什么,只随穿堂风听到他高一声低一声“哦?哦?”的语调,同样油腻,不怀好意。偏偏那三个女孩儿还像看什么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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