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猛是西朔州牧兼都尉,姜烈则是安州都尉,两州相差太远,若说造反,似乎难以照应。
但是听傅柔的语气,好似已板上钉钉,根本没有质疑之处。
这消息太过震撼,以至于穆砺琛和沈弄璋一时没有接话。
“在山上伏击你们的人是姜烈的士兵和一些麻家的家丁。我故意亮出身份,他们没有多问一句便说我是假冒,更执意要剿杀我,目的已经昭然若揭。”傅柔平静地解释道。
“那些人是姜烈所派毫无疑问,想要杀姐姐的心思也确实明显,姐姐可以从被抓获的那些贼人身上做文章惩罚姜烈。但是……”
沈弄璋顿了顿,才说道:“造反始终是大罪,国中武将大多都是朔北荼芺大部的人……”
话不用多说,点到即止。
虽然沈弄璋与许多高官重臣以及州牧县令都保持良好的关系,但他们大多都只是文臣,与关系最好的两个武将罗重和肖长山反倒不敢走得过于亲近。
这些人善于口诛笔伐、勾心斗角,却没有军队,一旦傅柔指责姜烈造反,势必引起朔北诸人的怀疑和反感,没有可靠的军队撑腰,傅柔安全堪虞。
“她既然敢说这些,自然是已经有了证据,甚至有了准备。”穆砺琛对沈弄璋道,实则是在试探傅柔。
虽然穆砺琛不喜欢傅柔越来越热衷于政斗,但姜烈昨夜举动确实反常。
姜烈和姜猛都是百突部人,百突部曾被他灭掉所有男丁,几乎灭族。荼芺部攻打懋合部时,百突部再次受到重创,虽然姜猛等人投降了铁奴,不排除他们心中仍存着恨意,仍有造反之心。
“姜烈私扣修河堤款项,你们一定已经知道了。彭志早前便秘密报信于我,姜烈不仅扣了款项,更曾派人偷偷损毁河堤,否则,桐河不至于决堤。”
沈弄璋忽地愕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傅柔竟然早就知道安州这边的桐河河堤存在险情,却没有及时告知铁奴处置,只为等这场水灾出现,逼得姜烈现出野心?
那些家园被毁,赖以谋生的耕地和桑林被毁,身边亲人被大水夺取生命和水灾过后染病而亡的百姓,在傅柔眼里是什么?
是辅助她达成目的的垫脚石么?
强行抑制住自己的情绪,沈弄璋波澜不惊地站在傅柔身边,没有说话。
在她分心之际,穆砺琛断言:“没有更有力的证人来证明决堤与姜烈有关,你拿他们没有办法。”
不是穆砺琛没有想到傅柔隐瞒决堤危险对百姓产生的伤害,而是他知道傅柔要扳倒姜烈,这是必须的一招。
没有这么惨痛的结果,如何让那些荼芺部的武将们理亏闭嘴。
傅柔转身看向窗外,天色已经亮了,竟然还看到了一缕晨光自云层中透过来,带给人一点希望。
转头对穆砺琛道:“很快就会有证据。如果姜烈舍不得那些粮食,今日山中将会有一场大战。”
沈弄璋即便曾参与过穆国的灭国乱战,但始终对战争提不起兴趣。绞尽脑汁地思考,还是认为傅柔胜算不大。然而看到傅柔雄心勃勃的样子,又觉得她一定还是有更多的准备,所以才有这般自信。
“你在姜烈身边有人?”穆砺琛眼神熠熠,突然问道。
“果然瞒不过你。”傅柔轻笑。
穆砺琛也转身看向窗外,朝阳已经穿过云层,露出整个光灿灿的身影。旁边,乌云正逐渐散去,今日不会下雨。
“你能‘收买人心’的时间可不多。”收回目光,看向傅柔,穆砺琛已全然明白了傅柔的打算。
“无妨,我从水路过来,沿途已经赈济了不少百姓。”傅柔微微一笑,好整以暇地说道。
与沈弄璋和穆砺琛不同,傅柔早已知道安州各地的情况。
刚进入安州地界时,状况没有那么糟糕。虽然庄稼全毁,但民房甚少有倒塌,百姓还有能容身之所,勉强以存粮和野菜等支撑过活。
那时,傅柔便开始向灾民发放赈银,让他们可以去临近没有受灾的村县买取粮食等。
再向东走,境况越来越严峻,一些低洼地区排水不畅,积涝严重,一座座桑园变成了枯树群,已经不适合留在原地。傅柔同样只给灾民赈银,并鼓励他们先去金铜州或木桐州落脚,等这场水灾彻底过去,再返回原籍生活。
虽然她没有留下姓名,但只要今日翰章的粥棚开始施粥,傅柔便不会再隐藏身份,届时,王后亲自赶赴安州灾区发放赈银、赈粮并安顿灾民的消息便会传向四面八方,那些得到她赈济的百姓也就自然会知道她的身份。
沈弄璋隐约猜到了傅柔的心思,以傅柔那样坚强激烈的个性,以及出众的能力,做出什么事来都不奇怪。但在两个政斗和行军作战方面皆有过人手段的人面前,很识相地没有说话。
“你会认回铮儿吧?”穆砺琛淡淡地问道。
只要王后得到了百姓的支持,并留下美名,傅柔就可顺理成章认回儿子。
沈弄璋的心突地一跳,眼皮轻轻动了动。虽然知道傅柔迟早要认回儿子,但穆砺琛突然问出来,沈弄璋竟有一种傅柔要抢走她的孩子的强烈感觉,十分排斥!
傅柔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沈弄璋的神情细节,同为母亲,她能理解沈弄璋此时失落的心情。但也正因为是母亲,所以她坚定地点点头,说道:“是。”
转而又安慰沈弄璋道:“你们是铮儿的父母,这也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铁奴同意吗?”穆砺琛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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