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琐碎细节都搞定之后,程安国捧着茶杯,冲着斥巨资搭建的戏楼缓缓叹了口气。
就这么直接烧掉了,还真是有些舍不得。
只等夜幕降临。
程安国一声令下,烧戏园子。
导演身上那种“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潇洒风范倒是隐隐有些黑帮大佬的风范,连他自己说完这句话后也忍不住沾沾自喜了一会,感慨了一下自己无处发泄的戏瘾。
郑子衿怔怔盯着燃烧的戏楼。
“……烟霞呢?”
他喃喃问道,神情渐渐变得疯狂起来。
“烟霞呢!?”
“什么?”冯婉的耳朵里全都是烈火烧灼木头噼噼啪啪的响声,一时间没听清郑子衿的喃喃低语:“子衿?你说什么?”
郑子衿的耳朵里仿佛听见了女人低吟浅唱的声音。
她是喜欢戏的,发自内心的喜欢着这些东西……旁人当做吃饭的手艺,她却当做了自己活下去的信仰。
他还记得她的满足来得多么简单,在这一切尚未发生的时候,女人总是喜欢赤着脚踩着青青草地,手拈兰花眼波流转,踏着月色在小院子里素面清唱她偏好的戏本,也许是贵妃醉酒,也许是牡丹亭……
那个时候的烟霞是何等的闲惬自然,花不迷人人自迷,不许理解她烟老板唱戏是多么出众,单纯是这个人身上流露出来的欢喜,便足矣让人沉浸其中了。
——正如此刻。
那声音轻飘飘的荡在空中,飘进了郑子衿的耳朵里。
如魅如幻,如泣如诉,隔着烈焰,隔着让男人的眼神失了光。
“她没出来……”
他蓦地推开了母亲搀扶自己的手,奔向燃烧的戏楼——!
“放开我!烟霞还没出来!”
舒文只记得自己吼出了这么一句,推开了所有阻隔的手,然后飞奔着冲进了正熊熊燃烧的戏楼之中!
他大抵是真的痴了,疯了,入了魔障后神志不清醒,这一刻什么拍戏什么真假什么郑子衿全都从他的概念之中褪去了,只余下了“舒文”。
——戏台上有人在,咿咿呀呀的唱着不成调子的词儿。
女子水袖旋转,身段妖娆。
火光漫天,女人浓墨勾画过的眉眼亮的惊人。
她似是察觉了有人出现,抬头冲着来人嫣然一笑。
……如鬼,如妖。
舒文扼住了呼吸,声音发颤。
“烟霞……?”
“王爷。”女人并未从台子上走下来,隔着无数的桌椅和穹顶掉落的火光遥遥的望着他,目光凄凄哀婉,连声音也是近乎虚幻,难辨真假:“您上次允诺我听完一折牡丹亭,后面一半我还没唱完呢。”
“烟霞……”舒文踉踉跄跄的跑了过去,伸出双手试图去拽她翩跹水袖,声音嘶哑隐带哭音,动作像是情人间缱绻缠绵的拥抱,又像是祈求帮助的无助:“烟霞,我来陪你了。”
台上的美人粲然一笑。
“王爷。”
她在戏台上蹲下身,隔着长袖抚摸舒文的面颊,娇声软语:“烟霞属于这儿,可您不该在这儿。”
“不,我就在这儿,我哪儿也不去了。”
舒文喃喃念叨着,满足的在这双手中闭上了眼睛。
“你的归处在这里,我的归处在你。”
烟霞嫣红唇角缓缓翘起,将舒文的头颅拉靠自己。
“好。”
她看着这烧灼的戏园子,拢着舒文喃喃低语。
“等我们把‘这出戏’唱完之后,该去哪儿,就去哪儿。”
火仍在烧着,烧断了架构戏楼的木梁丁卯,也烧断了一场跨越数十年的遗梦过往。
——漫天的火光,便是郑子衿最后残存的印象。
他闭上眼睛,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火光散尽。
郑子衿从梦中惊醒猛地坐起神,突然做起来的动作牵扯了身上僵硬的肌肉,不知昏睡了多久,郑子衿一时之间只觉得周身骨骼疼痛,大脑昏昏沉沉。
眼前早已不是猩红火焰,而是苍白冷清的病房布置。
“……子衿?”冯婉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忧心不已的问道:“你醒了?”
“我为什么在这儿?”
冯婉的声音沙哑疲倦,郑子衿眨了眨眼睛,缓缓转过头看着自己的母亲,冯婉神情疲惫头发也有些凌乱,她看着自己儿子的表情十分复杂,最后悉数化作了一腔叹息。
“……你先前不知道是入戏太深还是什么,觉得烧着的戏楼里有人在就冲过去了,好在被人摁住了没直接冲进去,不过在附近吸了不少烟雾又昏了过去,大夫说你是疲惫过度精神压力太大才会晕过去,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要说怎么样……
郑子衿反应了一会,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还行吧……我有点饿,妈,有没有什么吃的?”
他的回答十分流畅自然,却让冯婉愣住了。
“子衿?”
她的声音隐隐有些发颤,不可思议的看着郑子衿:“你说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郑子衿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脸惊恐的亲妈:“我饿了啊?哦,身上有点疼,脑袋还有点晕。”
冯婉的表情还是惊愕的。
“你……算了,这有粥,你先喝一点。”她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去床头柜放着的保温壶里盛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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