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三元和陈大贵两人再次被关入了柴房,顾岳却被关进了堂屋东侧的小厢房里,门外与窗外都有人看守。小厢房里,有桌椅有床帐,墙角熏着缠了菖蒲的艾草,气味不那么熏人,青纱帐里还搁着把大薄扇,显见得是格外的优待。
顾岳没说什么。他现在也知道了,劫匪对着有大笔赎金可拿的肉票,那是真当金娃娃一样捧着,更何况这张斗魁似乎还很有抱负、很想拉拢他的样子。
第二天上午,张斗魁带着那个山猴儿,还有另外六名劫匪,找了一杆竹凉轿将顾岳捆上去抬着,押了马三元和陈大贵,离开了那个小山村,走了好几十里的山路,太阳西斜时,转到了山林更深处的另一个小村里。村落前的池塘边,另有一条小路,曲折延伸,消失在山林中,不知通往何方。池塘边的大柳树下,坐着个瘦骨伶仃的中年男子,穿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手中的白折扇,带着一脸高深莫测的微笑看着他们这一行人。
顾岳一见这人,脑子里便跳出“师爷”二字来。
果然,张斗魁抢前几步,拱手道:“莫师爷,辛苦了!”
莫师爷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折扇一收,微笑点头:“大哥也辛苦了。”
随即看向刚刚从竹凉轿上放下来、但还是戴着镣铐的顾岳,笑容变得极是和蔼可亲爱:“这就是顾小哥?坐,坐,坐下来谈,咱不跟那帮土匪计较。”
顾岳毫不在意地在他对面的石头上坐了下来。
张斗魁嘿嘿笑着,带了其他人先走了。
顾岳这才发现,原来那莫师爷的身后,老柳树的粗大斜枝上,还躺着个人,想来是这师爷的保镖之类的人物。
莫师爷敲着折扇,感慨不已地说道:“莫某当年,家破人亡,无路可走之时,受张大哥活命之恩,因此立下誓言,此生一定要为张大哥找一条出路。”
顾岳诧异地打断了他:“杀人放火受招安?宋江可没什么好下场。”
莫师爷噎了一下,很快又呵呵笑道:“这可说不好。放在古时候,走了这条道,能做宋江都很难得了。如今可不一样,关东那位张大帅,还不是胡子出身?现今可是实打实的东北王,谁又能奈何得了他?”
顾岳抿一抿嘴,一时之间,找不到反驳的话。
莫师爷拈着稀疏几缕胡须,得意洋洋地说道:“莫某仔细研读了张大帅的生平,然后为张大哥定了三条锦囊妙计。”
顾岳忽然有些想笑。他发现面前这位莫师爷,做派显然是学戏台上的诸葛亮,只是怎么看怎么像照虎画猫。
莫师爷等着顾岳追问是哪三条锦囊妙计,等了好一会,不见顾岳有所反应,只好笑眯眯地自己接了下去:“张大帅当年,虽然投身绿林,但是规矩守得好,口碑好,人缘好,所以才能得了八角台当地乡绅与商会的引荐,和官府搭上了线。张大帅又是个识时务的精明人,趁着盛京将军‘化盗为良’的东风,顺水推舟,招兵买马,作了官军的管带,就此平步青云,一路高升。所以,莫某为张大哥定的三条锦囊妙计,第一条便是:守规矩。守好了规矩,三教九流,才肯放心和你打交道。”
顾岳心中若有所动。
昨晚闲谈时,马三元和陈大贵提起张斗魁这伙劫匪时,的确也说到了这件事情,正因为此,张斗魁在大明山周围三县的口碑都挺不错,至少不是最招人恨的那一伙,很多人还觉得,给张斗魁交买路钱也不坏,总比被其他劫匪抢光甚至杀光要好得多。大明山中和山脚下的那些村子,因为得了张斗魁的庇护,免了匪害,更是将这伙劫匪看成半个自己人了。
莫师爷瞄着顾岳叹气:“也就是顾小哥这样外乡回来的人,不知内情,才会和张大哥的手下闹出误会来。”
顾岳忍不住捏了捏铁链,提醒自己不要冲口便反驳莫师爷的土匪道理。
他清了清因为久不说话而有些哑的喉咙:“第二计,又是怎样?”
莫师爷:“这第二计么,便是广结善缘。”
顾岳立刻想起他们改道茶山村的原因,不无鄙夷地打量着莫师爷:“听说你们前些日子才刚劫了省府某位要员的亲戚,招来剿匪的军队,所以才离开大明山逃到这边来?这也叫广结善缘?”
莫师爷笑得越发得意:“这善缘可不好结,那些贵人,见多识广,什么巴结的招数没见过?因此莫某只好别出心裁、出出奇兵了。俗话说:不打不相识。咱们送了十几个别处捉来的毛匪外加七箱土鸦片,给奉命进大明山剿匪的那位蔡团长作见面礼,那位蔡团长不费半点力气便得了军功和财物,很是领情,愿意继续和咱们打打交道;省府那位原籍衡州的高督察的门庭,有名难进,多少送礼的都被扔出来了?咱们要不是有这个误劫了高督察亲家公的机会,还真摸不着门槛。借了赔罪的理由,咱们送到高府去的礼,虽说并不比别人丰厚,因着让高督察大有颜面,到底还是送进去了,听说高督察挺满意的,觉得咱们识时务会做人,尤其是对高督察很有敬畏之心,赔罪赔得有诚意,可以另眼相看一下。”
顾岳瞠目以对。
这可真是出奇制胜的广结善缘法。
他觉得自己对面前这个乡下私塾先生一般毫不起眼的师爷,也应该另眼相看一下。
顾岳想一想,问道:“既然已经和那位蔡团长搭上线了,怎么还不回大明山?”
莫师爷摇头叹气:“交情不够啊,再说了,总不能赶在蔡团长退兵之前就回去,要给蔡团长面子不是?”
免得蔡团长对上头不好交待。
莫师爷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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