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葵浑浑噩噩地出了言灵宫的大门,幽灵一般的华师叔在身后叫他他也没听见, 像一具行尸走肉似的, 沿着言灵宫通往兽灵宫的小路往回走。
剑刃刺穿父母身体的场面在他脑海里翻来覆去地出现。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父母那时已经被水鬼侵蚀了全部神识, 所以师父才不得不忍痛出手。
可他没想到, 他们明明还没有彻底鬼化, 明明就还有一线生机,甚至眼睛还一直在往他的身上看。
却仍旧死在了齐择骅的剑下。
他回到朝露居,迎面看见一大片金黄的向日葵, 不知烦忧地迎着太阳,对他绽放不合时宜的笑脸。
那是他小时候,师父亲手种在这里的。
这么多年, 但凡他被师父训得心里难受, 就会坐在这一片葵花田前,脑中想着那天师父和他一起种葵花籽时的笑容, 再多的委屈和不甘也烟消云散了。
直到今时今日, 他才发现, 这片葵花原来如此碍眼。
柳青葵心里装了满当当的泪,可眼中却出乎意料地干涩无比。他明明是师父说两句都要转转眼泪的性子, 今天却好像眼泪干涸了似的,站成了一个干巴巴的木偶人。
他盯着那片笑得开怀的葵花, 牙关紧咬,胸腔不断起伏,眼中充斥的红血丝简直瘆人。
手上陡然冒出一团火, 他举起手臂,用力一扔。
火球砸进葵花里,将所有笑脸都烧得无影无踪。
柳青葵一言不吭地冲进屋里。
陆浅川明显感受到他体内的灵力十分不稳,大股大股的灵流自内丹涌出,带着惊人的热量灼烧四肢百骸。
他心里一惊,只恨不能出口提醒。
这分明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柳青葵不知有没有感受到身体里的异常,死尸似的往床上一倒,心肝脾肺都在疼,他却牙关紧咬,不吭一声。
他仿若置身火海里,眼眶热得发痛却流不出泪来,耳中各种声音嗡鸣作响,最终汇成一句相同的话:
“杀了吧!杀了吧!”
眼前浮现了一群穿着淳朴的村民的身影,白色的剑刃带了血,锲而不舍地在眼前晃,耳边喊杀声震天,所有人都在叫喊着杀戮。一阵疯狂的杀意在他身体里肆虐,叫嚣着要他毁灭一切。
他躺在床上,脑海里却已经过了不下十种杀人的方法,身体热得快要炸开,似乎只有无尽的屠杀才能缓解这股热量。
就在他快要招架不住这阵热流的袭击时,身体突然一轻,仿佛被谁扶起,继而一阵冰凉舒缓的灵流涌进身体里。
中和了那快要把他吞噬的热量。
柳青葵整个人都像处在云端,飘飘然不知该往何处落脚,等到他身体里的热量尽数散去,才恍若从云上下来,踩到了一点实地。
他茫然地睁开眼,正好看到面前面色苍白不断喘息的陆浅川。
陆浅川素来注重仪表,很少有这么发丝凌乱满头是汗的时候,柳青葵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叫:“大师兄?”
陆浅川的手还搭在他胸前,闻言抬眼看了他一下,嘴角好像翘起了些许,淡若琉璃的眸子里划过一瞬间的惊喜,然后身体一软,晕在他面前。
在他身体里的陆浅川难受得五味杂陈,忽然懂了青葵为何会这么缠着自己。
那时的陆浅川也不过十二三岁的小少年,功法灵力都还不太成熟,见到柳青葵状态不对,想都不想就出手相救,结果差点耗去自己的半条命。
万幸被燕子安和舒霁雪救了回来。
柳青葵坐在陆浅川的床边,看着大师兄苍白到比华师叔还不如的脸色,心里那点玉石俱焚的想法忽然就散了大半。
他想:“师父不要我就不要我吧,我还有大师兄。”
在他身体里的陆浅川感应到这个想法,心里突然生出了一阵挥之不去的无力感。
柳青葵把他当成了最后的稻草。
如果按照原文,他也确实该和柳青葵肝胆相照,直到结局时莫沉渊打上万灵宗。
可一切都变了。
他们之间横插进一个莫沉渊。
柳青葵曾无数次暗示提醒他,都被他当成了小孩子一时气恼的赌气话,从未往心里去过。
他的这缕神识几乎要被铺天盖地的愧疚感淹没,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如果我再发现得早一点,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可哪有那么多如果。
就算他是作者,这些他从未设定到、完全只靠这个世界自己补全的设定,他也无法凭手头那一点零星的线索猜出全貌来。
陆浅川心里痛得厉害,神识几乎要被这阵突如其来的痛楚撕裂,他难受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几乎整个人都沉浸在了柳青葵的回忆里。
意识朦胧中,似乎有个柔婉的女声在叫他的名字,他也无心顾及,想随着柳青葵的视线看到更多关于他的事。
那个女声叫了他好久,见他不为所动,便停了下来。
陆浅川耳边终于迎来了一阵清净,心下稍松,刚想继续投入进柳青葵的记忆里,神识却被一股不知从何处来的温暖包裹住。
他一愣,下意识地追逐着那缕温暖,跟随它飘飘荡荡。
再睁眼时,他正握着柳青葵的胳膊,胸口处的海棠花瓣散发出阵阵暖意。
他只觉头痛欲裂,似乎突然有很多东西不由分说地挤进了脑内,又似乎有很多东西不是那么明晰。
他皱起眉看向柳青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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