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商微微仰着一点头, 与空中的顾小羽平静的对视，然后道：“好。”
他的手上赫然还戴着那副银色的手套, 掩盖住了下面森白的枯骨, 但是他并不介意。
即便顾小羽此时已算不得人的样子，他也不介意。
顾小羽看着他, 觉得他琥珀色的眼睛似乎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染上了一点生动的神采，变得有了活气。
小角不动声色的偏头看了眼宫商, 一时没吭声，对他的出现也不觉得意外。
他知道宫商迟早都会找过来, 或许他今晚不应该赌气, 让顾小羽走出来。
僵尸的能量压制是绝对的, 以前单对单他没有丝毫赢过宫商的可能，现在他们的身体都受到顾小羽的影响，出现了除单一能量外的新的特征。
因为彼此能量差异, 他不知道宫商现在的身体到了何种地步，之前仗着他能量动荡能带走顾小羽已经极是侥幸, 但这回不管是运气还是其他，似乎都没站在他这一边。
他很可能会死。
他想他当时为什么会放任顾小羽走出去呢？当时大概是气疯了吧，竟然觉得顾小羽背叛了他, 所以不顾后果的想撕开她虚与委蛇的假面，想让她知道背叛的后果，想就此彻底困住她……
小角翘起一点嘴角，突然轻哼着笑了声。
他又看回顾小羽, 波澜不惊的眼底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而顾小羽也在这时转过头来，她灰色的瞳孔像没有温度的玻璃，再也不是以前的温和明亮。
她以前愤怒、恐惧、伤心、欢喜，漆黑的眼珠就像一抹流动的温水，里面都有着掩盖不住的融融暖意。
那才是那个人类原本的样子。
顾小羽就那样面无表情的看着小角，缓缓道：“你最好别犹豫。”
小角脸上带着一点满不在乎的笑意，对她这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话不置可否。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来的，但肯定与你有关。”顾小羽伸出手，手上的根茎仿佛有意识般往小角的方向蔓延过去，“我也不知道我复制的是谁的记忆，想必是我很亲近的人，因为他希望我能做一个健全的人类，所以我听到了声音。”
根茎随着顾小羽的话音，一同伸到了小角眼前，离他的眼睛不过寸许距离，他翠色的眼底能清晰的映出茎络上细致的鳞片。
小角眼都不眨的看着顾小羽，立在原处一动不动，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无动于衷。
根茎还是停止了蔓延。
顾小羽顿了顿，覆盖在她灰色瞳孔上的冷光颤动了一瞬，然后她又说：“我无法决定我出生的样子，但是以后走什么样的路，活成什么样子，我要自己决定。”
小角一言不发的看了她很久，然后他仿佛真正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心肝儿，这不会是一个好的选择，你不了解你自己，也不了解僵尸。”他轻轻瞥了眼始终未动的宫商，翠色的眼睛微微眯起一点：“我果然还是比较喜欢你人类的样子。那么，祝你好运。”他说完，瞬间就消失在了空中。
而在他消失的瞬间，一直未有动作的宫商蓦的也在原地失去了踪迹，下一个瞬间，前方的密林中“轰”一声巨响，长于其间的巨大的植被霎那间被能量震荡轰得塌陷下去，无数嘶鸣冲天而起，撕破了方才诡异至极的静谧。
顾小羽立刻往那边看过去，撑在她身后的三根巨大茎脉如节肢动物的足一般折起，蓄力往更高空跃起，带着顾小羽向陷落的地方急速行去。
怂花花原本一直懂事的盘绕在她手臂上，这时候探出一点脑袋，看着前方，露出了它闪着寒光的利齿。
它有一些兴奋，哪怕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也想咬断那只僵尸的脖子，因为他实在是太讨厌了。
顾小羽很快就到了陷落的地方，刚及靠近，就被迎面扑来的能量震的往后倒退了一步，也不知是不是被能量扫到的缘故，她背后三根巨大的根茎忽然就消散了。
没了支撑，顾小羽纤细的身体立刻从空中往下跌去，怂花花马上脱开她的手臂先一步落了地。它收起利齿，花脑袋一下变得极大，接住了顾小羽坠.落的身体，接着它用藤蔓卷住她的腰，把她轻轻的放到了地上。
顾小羽站稳身形，灰色的瞳孔中闪过一点隐秘的光，一些若隐若现的细痕沿着她的耳后爬上了脸颊，浅浅的附着在她的皮肤上。
她心念一动，手臂上支出的茎脉一下收回，她的手臂顿时恢复成了之前细嫩光滑的模样，就像从未破皮开骨过一样。
周围的植被被相撞的能量波及，几乎被荡平了，长埋于底下的建筑残骸刚显露出一些行迹，就被撵成了一堆齑粉。
顾小羽没有停留，迈步往能量的中心走去。
怂花花一开始有些害怕，但是很快它就发现，顾小羽身体周围出现了一圈淡绿色的光影，把他们安稳的裹在了里边。
宫商就站在废墟的中央，他垂着头静静立在那里，在他不远处，小角以一个怪异的姿势一动不动的倒在地上，他细小的身体下汪开了一大片淡粉色的液体，与地面的尘埃糅杂在一处，不断的往外扩去。
而他一直拿在手里的玻璃球滚落在一旁，里面的七彩细丝已经不见了，放眼周遭，也再无色彩的痕迹。
顾小羽目光触及到小角的那一刻倏的就停下了脚步，她神色未变，爬在脸上的细痕却忽然又动了，它们蜿蜒着一直爬到了她变成灰色的眼睛里。
宫商慢慢偏头往她看过来，顾小羽在那对熟悉的瞳孔中看到了未及散开的凌冽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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